第一卷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第十章 忘歸閣里,一年笑處

第一卷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第十章 忘歸閣里,一年笑處

百名教習通宵達旦地批閱試卷,時不時發出嘲笑聲與咒罵聲,從未有過拍案叫絕的聲音。

相比於答案唯一的考題,青藤園的考題無疑是給了考生們最充足的發揮空間,因此這提交上來的考卷實在是五花八門,是青藤園教習一年內的笑料來源。

“你們來聽聽這一段:其聲若少女之蘭,若春花如雨,若雨霽長虹。人間忽暖,巍巍大明天都初眠……這都寫的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不知道老嵇看到後會不會氣的撕了這試卷。”

“哈哈,老嵇那脾氣,連吐口痰都不會,哪會撕什麼試卷。他頂多連連哀嘆‘少年如此,國將何如?!’哈哈哈哈……”

“瞧瞧這位,大筆一揮,寫下‘不錯’二字。不知道的還以為什麼高人評語,小小年紀竟會如此端架,看來我大明……天都風氣是改不了了。”

“嘁!慎言。”

“我看啊,今年的考生,沒一個聽懂老嵇這首《風吹桐葉成雨聲》。大半誇讚曲子優美,小半誇讚大明,再有一小撮投機取巧。諸位可曾批出一個甲來?”

眾人皆笑着搖了搖頭。

“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咯!”

“這個考生寫的倒是有幾分意思,他只寫了兩個字——倒雨。諸位覺得如何?”

“倒雨,倒雨,倒雨——嗯——?有點意思,可批甲下。不給甲上,是挫挫他小子的銳氣。老嵇的曲子都敢只用兩個字,怕是傲氣過頭了。”

“那便給他的甲下。只怕今年這甲下,都是第一名咯!”

“我就不信了,今年這屆考生差到了這種地步!我得找個好的去!”自有不服氣的,便埋頭去那試卷里找更好的去了。

“這小子是誰?”

“我看看啊——這小子叫——龐舊山。”

“再找找其他兩門的試卷,瞧瞧怎麼答的。”

百位教習立刻有了興趣,從那厚厚的試卷中翻了起來,其中立刻有人喊道:“找到了。這是棋科的試卷。這棋譜……這解釋……你們還是自己來看吧!”

一時間無數顆腦袋湊到了一起,很快便安靜了下來。

“諸位,怎麼看?”

“只下一手天元,評語曰:天下皆掌。確實有些太狂了。”

“人不輕狂妄少年!我倒希望青藤園多出幾個狂徒。如今大……青藤園,哪還有狂徒?”

“諸位,如何評此卷?”

“丁下,最差。”

“有理!狂氣可以有,但不能變成氣焰。這小子還需要好好打磨,還沒到‘心中有山河,睥睨丘與泊’的地步。不要讓他太順了。”

“好,丁下!”

“再找找他的第三份。”

又是一頓忙亂后,百位教習一一傳閱了“龐舊山”的第三份答卷。

“混賬!”鬚髮皆白的老儒方肅儒終於忍不住拍了桌子,面頰已經氣得通紅,若還是青壯年時,人們見了他這副樣子絕對不會懷疑他將要提劍殺人。“竟敢如此蔑視我青藤園,尊師重道古風何存?!此子斷然不可入我青藤園!”

青杏園總教習方肅儒如此震怒,嚇了其他人一大跳,忘歸閣里頓時沒了聲音。此時窗外卻傳來了聲音,笑問道:“方老何故如此氣惱?”

“園長。”

眾人見到來人,皆起身拜見。

青藤園園長擺了擺手,說道:“連夜批閱試卷,諸位教習都辛苦了,不必多禮了。”說著,園長走到了方肅儒面前,拿起了那張試卷,念了出來,“青藤老,難嚼、難咽、難吃。哈哈哈哈……此子真是可愛!”

“園長,此子欺我青藤園太甚!如此侮辱,怎可容他?!”

園長卻笑道:“哎,方老莫氣。若是園裏一團和氣,人人皆謂我好,如同萬音皆鳳,萬色皆白,豈有趣味?更何況,此子說的確實在理。依我看,給他個乙下好了。”

方肅儒臉上的羞怒逐漸消散,誠然說道:“老朽迂腐,園長明鑒。”

“哈哈,大家繼續,樂意休息者休息,樂意批閱者批閱,我就不打擾了。”園長不再逗留,顧自散步去了。

百位教習便又回歸了常態,只是嘲笑聲依舊,怒罵聲不減,卻再也沒有了一份值得爭議的試卷。

就在眾人以為今年青藤園沒有什麼驚艷之輩的時候,有人驚呼:“哈哈!此人三門都可評甲上!當真是不可多得的英才!來來來,你們都來看看這人的試卷!”

“我來瞧瞧,看看到底好在哪!”

“此人叫什麼?”

“陳難萍。”

——

“狗屎,狗屎,狗屎,統統都是一坨狗屎!這些人腦子裏裝的都是狗屎嗎?否則怎麼會畫出這麼狗屎的東西!”

商沖古一邊罵著一邊撕毀了桌子上的所有試卷。

前三門考試的試卷都是由青藤園其他三園的教習合起來來批閱,唯獨最後一門的“畫”考試由青梅園裏的教習批閱。

坐在一旁的司馬峨不急不慢地說道:“商師兄,何必如此動怒?天資一事本就天生,縱使天雷加身,也劈不出一分天資。慢慢找,萬名考生里,總歸有好的。”

商沖古笑罵道:“司馬峨啊司馬峨,你怎麼就這麼獃頭?我哪裏是氣這些人畫的不好,我是氣——有天資者越來越少了。難道只是我青藤園一家如此嗎?四大學府如此嗎?整個大明王朝如此嗎?整個天下如此嗎?”

司馬峨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說道:“商師兄說的有理,只是師弟愚笨,一時想不通。”

“獃頭!剩下的你來批吧,我去睡一覺了。看這些卷子,實在是讓我挨水火棍還要難受。”

“好的,商師兄。”

司馬峨沒有因為剩下的萬份卷子而苦惱,只是一份份地仔細審閱着,然後認真地打上成績:丁下,丁下,丁下……

青藤園考試的成績一共十二等,流經司馬峨手中的幾乎全是丁下,只有一兩個丁中,連一個丁上都沒有。

即便寫了一夜的丁下,司馬峨依舊認真地批閱每一份試卷,直到手下這一份,他遲遲沒有下筆評分,猶豫再三,他將這份試卷抽了出來,準備與商師兄一同批閱。

跳過這一份試卷后,司馬峨又繼續批閱,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第二天的下午。然而商沖古並沒有過來,顯然是打算撂挑子不幹了,將這些都留給司馬峨了。

又挨過了一個晚上,到了第三天,司馬峨終於將所有的試卷都批閱完成。在萬份試卷中,唯一一份出彩的是一個叫陳難萍的試卷,司馬峨給了今年唯一一個甲,並且是甲上。這也是司馬峨三天裏唯一一次露出笑容。認真地看了三天商沖古口中的“屎”,司馬峨也是疲憊至極,躺在桌子上睡著了。

“司馬教習?司馬教習?”

司馬峨昏昏然睜開眼,看到了現在桌前的書侍,問道:“什麼事?”

“司馬教習批出成績了嗎?”

“這是前百人的成績,已經整理出來了。”

“司馬教習辛苦了。這份成績您備份了嗎?”

司馬峨實在是困的不行,點了點頭便睡了過去。

“商教習不在,看樣子又是司馬教習一人批閱的,實在是辛苦司馬教習了。好在成績已經整理出來,也能夠交差了。”來人給司馬峨倒了一杯水放在旁邊,拿着司馬峨整理出來的成績,輕輕地合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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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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