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第九章 我勸天公重抖擻(下)
青藤園的出題一如既往的鬼神莫測,按照這個趨勢,今年的考題應該就是琴棋書畫了,這誰又能想到?又有誰能夠想到青藤園竟然會在一天內連考四門?如此考試,不管對於誰來說,都有些猝不及防。這一切都太像是走馬燈了,連個影子都抓不着,即便那些才高八斗的人物也有些惴惴不安了。
幾乎所有的考生,臉上都是一副愁雲慘淡的模樣。趁着吃飯的時間,龐舊山找到寧獨,卻也只能簡單交流幾句。
“寧哥,怎麼樣?”
“還好。”
龐舊山看着寧獨的眼睛,露出了笑容。寧獨好像永遠都是這樣,眉間微向天斜,眼神微凜,帶着些抹不掉傲氣,同時也透着抹不掉的自信。
眾考生基本上沒心情吃午飯,在一片焦躁之中,第三場考試便開始。
“第三場考試——書。寫寫你們對上午兩場考試的看法。本次考試的時間是一個時辰。”
關於“書”的考題,再次讓諸位考生大跌眼鏡,千古以來,哪場考試的內容是讓考生評價考試本身的?人們都猜到了這考題,卻都沒猜到這內容。
該是寫一篇錦繡文章讚美,還是直面心中憤怒?對於後面選擇來說,除了那幾個完全放棄考試了外,又有幾個人敢這麼寫?
又是一張白紙被發了下來。
沒有人下筆。
因為沒有人懂得青藤園的意圖。
從五更天就被胡然叫起,早飯都沒吃,就跟着龐舊山擠了一路,寧獨現在實在是又困又累,在寫了幾個字后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至於別人在幹什麼他又沒必要去在意。
龐舊山抬頭一看寧獨睡著了,心中一驚,卻又轉念一想,便釋懷了。既然自己已經選擇相信寧獨,那就完全相信好了,哪有那麼多的疑問。
鐘聲再次響起。
寧獨從睡夢中醒來,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向著講台看去。
青年監考官看了眾人一眼,在寧獨的身上頓了頓,說道:“第四場考試——畫。考試時間為兩個時辰。”
試卷再次被發了下來。
然而這場的試題仍是超出了考生的想像,這次考試並不是給定一個題目讓考生畫出一幅畫來,而是照着一幅畫臨摹。
寧獨心中暗喜,今天考了四門總算是有一門他擅長的,然而當他看到那幅畫后就撇了撇嘴。
“這畫的是什麼玩意?一團墨?這也太簡單了吧!”
大概所有的考生,心中也是這般想的。唯有少數的考生,腦門上滲出了細密的汗水,持筆懸着的手腕也好似掛了千斤重物,動一筆都需要極大的力量。
雖說儒家偏向於文理,但四大學府對於修行者仍具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每年也有大量優秀的修行者參加考試,卻鮮有被錄取的,往往是那些從未修行過的人進了青藤園中的青梅園。四大學府在修行方面偏重於選擇天賦高的人,而非是靠着毅力等條件修行的人。
最後這道題,普通人看不出什麼玄機,修行過的人卻都會覺得很難,甚至難到這根本就不是四境以下能夠解決的問題。
“來人!”青年監考官忽然喚了一聲。
立刻有兩個監考官走到了某個考生的面前,猛然一拍其後背,其立刻吐出了一大口鮮血,監考官往其嘴中塞進了一顆藥丸后,立刻有人將其架了出去。
“畫不出來,就不要自不量力。”青年監考官冷聲向著在場的所有人宣佈道。
眾考生見有人竟然畫著畫著吐了血,心下一緊,更加不敢下筆,恨不得臉貼在畫紙上仔細觀察那團墨,看看其中到底有什麼玄機。
正在青年監考官剛說話之際,寧獨舉起了手。
“何事?”
“答完了,我可以走了嗎?”
瞬間,無數雙眼睛看向了寧獨,裏面包含着各種各種的情緒。
“不可以。”考官冷聲說道。
寧獨便只得再次趴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心想這次考試實在是太過簡單了,尤其是最後一場,也不知道自己額外添加上的另一副畫出題人能不能看懂。
銅鐘聲再次響起。
青藤園的考試完全結束。
這一天的考試,如同白駒過隙,卻將是無數人一生中最難熬的時刻。近乎所有的考生都垂頭喪氣地走出了考場,其他三學府的考生也相差無幾。十萬中取四百的考試,若是太簡單了才沒有了作用,愁雲慘淡的景象才是常態。
在擁擠的人流中,龐舊山好不容易了寧獨,顧不得多說,只得向外走去。
“少爺,少爺,我在這!”早在門口等候多時的胡然跳起來招手。
寧獨跟龐舊山擠過了人群,跟胡然匯合。
“少爺,少爺,怎麼樣?”
“挺簡單的。”
頓時有人轉過頭來,審視着寧獨,面色複雜。
龐舊山大聲喊道:“寧哥,我們先出去再說。”三人擠了出去,拐到一條衚衕后便上了一輛馬車,迅速地繞出了不求街。
在拒絕了龐舊山去“餘音梁”的邀請后,寧獨跟胡然一同回了瓜柳衚衕,路上買了半斤的腌脆黃瓜與半斤剔骨鴨肉,回家喝粥去了。
“少爺,今天都考的什麼啊?”胡然邊吃邊問道。
“琴棋書畫。”
“聽起來好難。少爺你都會嗎?”
“前三門都不會,最後一門我會第一。”
“最後一門第一的話,也是能進青藤園的哦。”
“最差,我也應該排第四吧!”
“嗯,少爺,你多吃片鴨肉,這一半都歸你,我不跟你搶了。”
——
留仙居的掌柜在睡夢中被人揪了起來,剛想大叫便被人捂住了嘴,脖子上繼而傳來了冰涼跟一絲絲疼痛。
“要是敢大喊大叫,就立刻殺了你!”
掌柜的連忙點頭,生怕對方真的殺了自己。
“我問你,正德錢莊那張銀票是哪來的?”
只此一句話,就讓掌柜的頭冒虛汗。前兩天店裏收了一張正德錢莊的銀票,他推測正是前些日子騙取關中大商曾明愷的那個青年,便有心想要綁了其去關中換錢,卻不曾想事情一波三折,非但老喬想要黑吃黑,半路又跳出了個煊赫門。煊赫門這樣的龐然大物,可遠不是他一個小酒樓掌柜能夠招惹的,緊接着便接到了對方警告,自然要將這事情爛到肚子裏。他原本就在籌劃變賣酒樓回家裏去,卻不想還是晚了一步。今日這夥人,又是什麼企圖?難道也是圖財?
掌柜的心思百轉千回也想不到對方的真實意圖,額頭上冒出的汗更多。
“不說是嗎?”
脖子上的冰涼更甚!
掌柜的已經能夠明顯地感受到鮮血從自己的脖頸流了下來,他再強迫自己,也無法鎮定下來了。
“還不說是嗎?”
“我說,我說!”掌柜的已經屎尿橫流,癱軟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氣,帶着哭腔將前些日子所發生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來人盯着掌柜的,確認其再也沒有半點謊言,猛然一刀殺了掌柜的。
“你幹什麼?殺了他作甚?”窗戶外傳來了責問聲。
“這消息還是咱哥倆知道的好,要是再多的人知道,這買賣就做不成了。還有你那遠方表弟,這家店的店小二。”
“你殺再多的人我也管不着,但你別想殺跟我有關的人。”
“那你可要看好他的嘴,否則,這筆十萬兩的買賣砸了,我這刀子可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