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墓志銘

伊娃的遺體安葬在莫寧一個很普通的陵園裏，參加葬禮的時候，古正其實還不夠資格出院。但他堅持要親自去看看，那個在最後時刻讓他能活下來的女人，她會被葬在哪個角落。

那天去的人並不多，但王子、娜塔莎和蓋寧都到了，尤素里陪伴着伊萬諾維奇，總共就來了十幾個人。

古正從車上下來的時候還拄着拐杖，他的一條腿在飛機迫降的時候撞在了自己的步槍上，粉碎性骨折。額頭被碎玻璃劃出了十幾道血口子，顱骨也有骨折的病症。

眾人站在墓碑前，看着低頭不語的古正，而古正，則在靜靜地讀着伊娃的墓志銘。

他們甚至沒有完整地記錄伊娃的死因，而只有簡單的幾個字來概括：“伊娃.安東尼娜.克洛妮絲卡。1994-2019。死於空難。”

古正把手裏的鮮花輕輕地放在了墓碑前，這個女人已經睡熟了，他不想再驚擾她。

墓地里偶爾經過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來，看着面前這一個一個不是腿瘸的，就是坐輪椅的齊刷刷地在那默哀，心裏不由起疑。

蓋寧戴着墨鏡，轉頭對着看熱鬧的人群露出了一個凶神惡煞的表情，路人們紛紛調頭離開，可能覺得這些人惹不起。

“阿列謝！”王子推動着輪椅，到了古正的跟前，“人死不能復生，你最好節哀順變。”

古正點點頭，沒說話，他摘下了西裝上的衣扣，轉身坐在了伊娃的墓碑前的台階上，“有酒嗎？夥計！？”

蓋寧點了一根雪茄遞了過來，“酒沒有，雪茄有一根。”

古正勉強笑了笑，接過了雪茄抽了一口。尼古丁在他的腦海里起了作用，一陣眩暈的感覺從深處襲來。有那麼一瞬間，古正感覺自己回到了海上，正隨波逐流。

蘇國海軍把他從水裏撈起來，然後用直升機送回了莫寧。而在此之前，總統先生落在了離岸十六公里的海上，靠着不俗的泳技回到了岸邊，伊萬諾維奇出動了國家安全局的特種部隊，追蹤着古正給他身上的定位裝置，成功地展開了營救，然後輾轉把他護送回國。在附近海域遠洋訓練的蘇國軍艦在茫茫大海里轉了三天，最終在一處暗礁附近找到了人事不省的古正。

古正又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強烈的煙草味道刺激着他的喉嚨，他終於忍不住咳了出來。

“雪茄不是這麼抽的，你得品！在嘴裏繞！”蓋寧接過雪茄煙，猛吸衣扣，然後嘟着嘴做示範。娜塔莎的氣色不太好，用手扇着飄向她的煙霧，上前攙扶起古正，“走，找個地方聊聊。”

古正擺了擺手，看着不遠處的伊萬諾維奇一頭白髮，說：“我現在還暈得很，我得回醫院躺着，改天再說吧。”

伊萬諾維奇一直插不上話，此時見古正看向了他，便道：“你是要好好休息休息，蘇國和伊娃沒了，但我還在。”

古正不想拂了老頭子的一片關心，但他確實對這個老人家沒什麼感覺，勉強笑了笑，朝後揮了揮手，頭也不回，拄着拐杖上了醫院的車。

身後的人看着那個落寞的背影，紛紛嘆氣。

娜塔莎說道：“阿列謝這是還沒好呢吧？”

蓋寧搖頭：“我估計，他這一輩子都會有暈動症，在海里飄了幾天幾夜，鬼知道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王子在一旁道：“行了，別擔心他了。想想接下來的事情吧……”

古正回到了醫院，在單人病房裏看那空蕩蕩的牆壁。護士和醫生們按他的要求，給他買來了這些天的報紙，古正一張一張地看過去，才發現自己昏迷之後，確實錯過了許多的大事。

蘇國解體了，一個偌大的巔峰國家，變得七零八落，劃分成了二十七個小國家。除此之外，現在爭論地最多的，就是蘇國留下來的那些軍隊、裝備、國庫財產該如何分配的問題，幾十個國家打嘴仗打了快有一個禮拜，但仍然不能令人滿意。還有一些國家之間的領土爭端，也因為失去了蘇國這個大家庭的調解，變得日益突出。

在蘇國解體的當天，就有人動了手，飛機大炮一起上，炸得面目全非。

作為蘇國曾經最大的對手，北約一夜間像是失去了目標一樣。但他們的動作並不慢，這些天一直都在傳聞他們正在接觸蘇國的解體國家，吸收他們加入北約聯盟。

歐洲亂成了一鍋粥，可以想像得到，蘇國存在的時候，並沒有讓她的人民富裕起來，想用解體這種自毀長城的方式來分擔風險，降低壓力，也同樣有一條十分漫長的路正等待着他們。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古正放下了報紙，半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正迷迷糊糊的時候，病房的門突然開了。

伊萬諾維奇拿着個信封走了進來，古正睜開眼睛，剛想起身，被老頭子制止住了。

“阿列謝，這是你的新身份證。”

古正接過信封，抽出裏面的身份卡片看了一眼，他從瘋人院清醒之後，就從來沒有看過自己的身份證，但手上的這張，明顯是全新的。

除了名字之外，一切都是陌生的。

最醒目的就是國籍，變成了莫寧。

但伊萬諾維奇的主要目的並不僅限於此，他說：“TCSS正式解散，國家安全局也即將面臨大改，我年紀大了，遞交了辭呈……”

古正點點頭，“挺好，找個碧水青山的地方，養養老，是個不錯的主意。”

“阿列謝……”伊萬諾維奇欲言又止：“你的資料，我指的是你真實的資料都不在了……”

“什麼意思？”

“因為TCSS在國內曾經往各個部門派出了大量的特工，在這個時候，決策層不想讓事情變得更複雜，你知道，我們現在內憂外患，挺不過這段時間的話，以後會相當麻煩。所以，他們把所有的特工資料全都銷毀了。你現在的身份，只剩下了BATF的一級探員這一個，你不再和國家安全有任何關係，我想，你也應該能夠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