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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擠在人群中寸步都動彈不得的滋味着實不好受。

林柒一努力昂着頭，避免自己的鼻子和前方高個子男生背着的黑色書包產生太過親密的接觸。

人群絲毫沒有向下移動的意思，林柒一看着烏泱泱擠在樓梯上的大小後腦勺發出一聲長嘆。

也許是人群太過擁擠，所以空氣中的氧氣含量太過稀薄不足以滿足如此多人的呼吸需要，女生漸漸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抬手將才繞在耳朵上的耳機取下來，摸出口袋裏的MP4，關掉了音樂。

究竟學校為什麼會通過“考完試后一定要回教室集合”這樣的規定？難道不應該將集會的時間留給學生作為最後抱佛腳的機會么？啊，不，作為最後記憶知識點的機會么？

空氣中漸漸濃厚起來的汗酸味讓林柒一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以龜速向前移動的人群中漸漸傳出議論聲和對答案的聲音。

“選詞填空最後一空你選的什麼？hope還是wish？”

“下午理綜不知道會不會很難......”

聲音從前前後後傳過來，林柒一用食指搓揉着發癢的鼻子，在百無聊賴之中注意起人群中的對話來。

“hope吧？”說話的是自己面前的男生，林柒一可以肯定，因為自己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因為調動聲帶而引發的身體顫動。

悄無聲息地拉開了些與面前的高個子男生的距離，卻不小心地踩到了身後一個女生的鞋尖，林柒一趕忙回過頭去道歉。

“不是wish么？虛擬語氣啊——”首先發問的男生陡然提高了音量，惹來不少人的側目，同時也悄然勾起許多人心中想要核實那個小空的正確答案。

究竟是“hope”還是“wish”？

英語才剛剛考完，又是選詞填空題，林柒一腦中還依稀記得自己謄在答題卡上的答案。

自己似乎填的是hope。

面前的高個子男生沒有給出答覆，林柒一猜測着他正在捋思路。

四周議論的聲音大了些，都在跟同行的朋友說著自己寫的答案。英語老師課上講的hope和wish的區別這個知識點的內容，在三三兩兩的談論聲中漸漸明晰起來。

Wish，多用於與事實相反的情況，尤其用於難於實現或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Hope指盼望得到好的或有利的結果，並對此持有一定的信心。

男生低聲喃喃自語的聲音壓過周圍的議論仗着距離的優勢傳進女生耳朵里，“希望會有好的結果難道不是用hope么？”

嗯，有道理，林柒一在內心稱是，想着這一分自己應該是拿到了，但下一秒就被結結實實地潑了盆冷水。

“hope後面不能跟複合賓語......”

哈？原來這才是正確的邏輯么？林柒一低頭自嘲地笑了笑，自己選擇hope的原因是想到了英語老師在課上強調的那句“虛擬語氣的使用更多的是用來表達對過去的事情的惋惜之意，希望過去發生過的事情沒有發生”。

自己大概是魔怔了，連考試的時候都想着葉辛年因為自己給陸遙送了一杯綠豆湯想求他給自己補課而跟自己冷戰的事情。

“我好像是填了wish。”身後的女生小聲說了句，語氣中帶着些微慶幸情感，林柒一沒有回頭，但她猜測着女生應該是在和她身邊站着的男生說話。

才從考場裏出來不到3分鐘，就明明白白地被告知自己已經丟掉一分了，真是讓人沮喪。

兀自神傷了幾秒鐘，面前的黑色書包終於跟自己隔開了幾十厘米的距離，林柒一趕忙抬步下了個台階。原本摩肩接踵的人群之間終於有了較大的縫隙，想來是堵在樓梯口的人群已經散去。

邊下着樓梯邊將搭在肩上的耳機戴好，林柒一猛吸了一口氣，在心裏暗暗告訴自己，下午考理綜的時候可不能再心不在焉了。

將MP4從口袋中摸出來，也不看屏幕，就只是憑着感覺按下了播放鍵。明快而又不甚喜悅的旋律在耳邊響起時，林柒一不自覺地在心中感慨了一番，連音樂播放器都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並不美麗了。

耳機里放的歌，叫《苦茶》。

“微微笑的看你

越是認真就越讓人心疼

街頭那盞路燈彷彿在笑我愚笨

沒什麼能做但我比誰都真誠

泡一杯苦茶陪伴你到夜深

......”

苦茶。如果有的話，自己現在確實可以喝一杯。

印象中，這首歌是自己初中時在學校附近閑逛時偶然在一家CD店裏聽見的。那個時候林柒一不知道歌名，也不知道演唱者是誰，甚至根本沒有認真聽歌詞寫的是什麼，只是單純被這首歌的旋律所吸引。

直到上初三的時候林爸爸為了讓自己練英語聽力給自己買了這個MP4，林柒一在學校門口的書店裏下載聽力材料，又聽見了這首歌，於是指着書店的音響麻煩老闆把這首歌也下載進去之後，林柒一才認真地聽了這首歌。

常常在上學路上一遍一遍地聽，還總是不解為什麼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男生女生能吟唱出這樣悲傷的歌聲。

直到現在，這首歌也沒有大紅大紫過。但是林柒一好像有些聽懂了這首歌想要表達的含義。

“鈴——”

下午放學的鈴聲如約而至。

踏下最後一節台階，林柒一從耳邊的歌聲中分出神來，注意到站滿人的走道和班級內傳來的若隱若現的桌椅搬動聲，放慢了步子。

這樣的體力活自己還是躲躲吧，再等幾分鐘再回教室。

抬步挪位到護欄附近，林柒一停步靠在護欄上，凝神聽着傳入耳中的旋律。

間奏過後，就是副歌部分了。

“不用等你開口先說我愛你

在那之前想對你說我願意

你不必問你也不必等

這一刻就值得愛到永恆

我該如何讓你明白我愛你

在那之後你點頭說我願意

想照顧你想守護着你

這一刻只想把你抱緊

.....”

最開始的時候，林柒一就是被這段副歌的旋律所吸引。熟悉的旋律回蕩在耳邊，讓女生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想要凝神認真地聽之後的部分。

“不用等你開口先說我愛你

在那之後你點頭說我願意

你不必問你也不必等

......”

耳機被突如其來的下扯力道帶離女生的耳朵，歌聲戛然而止。女生猛地睜開眼，葉辛年的側臉就在眼前。

男生偏着頭四處尋找目光焦點，隨意地將書包倒扣在左肩處。

林柒一咽了咽口水，看着因為受到巨大的拉扯而尚未找到平衡點仍舊在男生手指尖上晃動着的耳機線，尋思着男生剛剛的作為的原因。

這兩周，即使跟自己迎面相遇，男生也是故意偏過頭裝作沒看見自己，或者乾脆調轉方向只給自己留個背影，現在是......什麼情況？

將手中的耳機線往女生懷裏一丟，葉辛年的嘴唇動了動，扭捏了幾秒鐘之後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我哥和季夏說晚上想跟你一起吃個飯。考完試別亂跑。”

哈？林柒一站在原地微微張了張嘴，腦中還在分辨着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男生說的話。

葉新陽學長和季夏學姐想跟自己吃晚飯？為什麼？

等等。

眼前這個男孩兒，是主動跟自己說話了么？

“假如那個時候陸遙答應幫你補課，你是不是根本......不會找我？”

“是。”

自從那天男生在教室里問了自己那個問題之後，兩人之間就陷入了見面不識的狀態。照着男生的表現來看，林柒一都要以為男生再也不肯跟自己說話了。

許久未聽見女生的聲音，葉辛年微微轉過頭瞄了一眼女生，卻發現女生就那麼盯着自己出了神。那表情，和高考前替考生整理考場那天她看着陸遙的表情一模一樣。

“你！”葉辛年重重地喘着氣，壓抑自己想要那張草稿紙將女生的臉遮起來的衝動，丟下一句“愛去不去”然後轉身離去。

男生怒火中燒的聲音讓林柒一慌亂地低下頭，逐漸往臉上蔓延的熱流一下充盈進所有的細胞之中，根本沒有給女生反應的空隙。

自己竟然這樣都能盯着他出了神......

咽了咽口水，慌亂地將懷中的耳機拈起來重新戴好，想要讓自己轉移一下注意力。

“你知不知道你也有一種很可愛的天真

大男孩的口吻魅力加到一百分

......”

耳邊傳來的低吟淺唱讓林柒一的手頓在耳邊。

等等。

今天這個時間似乎不在暑假的正常範圍之內，他們怎麼會出現在S市？

啊。昨天考完語文回班級參加的集會上，老班好像通知了，今天下午有大學宣講會。

想明白了葉新陽學長和季夏學姐今天會出現在S市的原因，但心中卻升起一陣膽怯和尷尬。

抬頭睨了一眼教室門口，葉辛年艱難地往裏擠的背影逐漸消失在眼前。

林柒一眨巴眨巴眼，他們兄弟家人聚會，叫自己去是什麼意思？

***

“鈴——”

趕着鈴聲，林柒一將面前的答題卡翻了過來，認真地再檢查了一遍姓名和准考證號，然後放下手中的筆。

“考試結束——考試結束——請考生停止作答......”

看着監考老師從最前排的位置開始一張一張地收着答題卡，林柒一均勻地呼吸一下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自己的高二學年，就這樣在安靜的答卷中走到了終點。下一次參加考試，自己的身份標籤就變成准畢業生了。

想來，時間往前奔跑的速度，還真是快得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好了，可以離開了。”監考老師將答題卡整理好塞入文件夾之後，招呼還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的學生們，高二學年的最後一場考試結束了。

林柒一長吁出一口氣，將桌上的文具整理好，走出了考場。

拎着書包避開擁擠的人群躲在走廊角落，林柒一將書包扣在左肩上，從裏層翻出手機，按下了開機鍵。

考試考完了，就該解決另一個麻煩了。

中午自己在葉辛年面前犯了出神的老毛病，來不及推脫晚上的飯局，現在就只能另外想辦法開溜了。

/袁小緣，葉辛年中午跟我說葉新陽學長和季夏學姐晚上要請我吃飯，但是我覺得這麼隆重的飯局我實在是不敢去，但是我不敢當面跟葉辛年說，又不能傻到自投羅網回教室被他逮個正着，所以你一會兒幫我跟老班請個假。隨便找個什麼理由就行。愛你，么么噠~柒柒。/

搞定。將手機塞進口袋，林柒一又從書包里摸出MP4打開音樂，然後朝着遠方看了一眼，嘆出一口氣。

雖然自己當時沒答應要去，可自己畢竟也沒有明說不去，現在這麼不打一聲招呼就爽約確實不太厚道。

可是沒辦法，除了這樣，還能怎麼辦？

教室里，袁緣正跟陳娟報告着林柒一和葉辛年請假沒回教室參加集會的事情。

陳娟看到請假名單上林柒一的名字時疑問出聲，“林柒一也請假？這葉辛年請假去找他哥哥了，林柒一請假幹什麼去了？不會她也有哥哥今天回來宣講吧？沒聽說她有哥哥啊......”

沒錯沒錯，她也找她哥去了。他們倆找的同一個哥。

袁緣忍住笑意，認真地解釋道：“她今天不舒服。”

陳娟這才點點頭，招呼袁緣回座位上去。

也許是因為下午參加的是期末考，也或許是因為馬上就要放假，所以人群消散的速度相比昨天和上午快了不知道幾倍。

林柒一提了提肩上的書包，快步走下台階，一路暢通無阻地直奔校門口而去。

女生輕盈的步伐在看清校門口站着的三人時突然重如千斤，一步也邁不出去。

“柒一——”

季夏穿着白色的無袖長裙，回眸一笑朝着自己輕輕招手。她身邊一左一右站着葉新陽和葉辛年，左邊的男生嘴角噙着溫柔的笑，右邊的男生則面色鐵青雙手抱在胸前。

“我剛剛還在怪辛年沒等你一起呢。”季夏抬步往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親昵地朝自己伸出手。

“啊？”林柒一條件反射地伸出手，握住了季夏的手掌。

這是什麼情況？

“他說你一會兒就到，我還罵了他不懂禮貌呢。”

林柒一微微咧開嘴禮貌地笑着，心中卻一片哀嚎。

所以葉辛年是算準了自己會找借口開溜，所以特地在校門口守株待兔么？

那自己這豈不是自投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