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57
/謝謝。希望你們好好的。未知聯繫人/
林柒一盯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短訊發著呆。
你們。在林柒一看來，從關卉然口中說出這個詞，應該是帶着祝福的。
可是，她口中的“你們”，似乎並不能如她所願，好好的。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就沒必要再聽我的意見了。”
“不，我想知道。”關卉然執拗地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當時的想法？最真實的想法。”
林柒一看着關卉然一副不問到底不罷休的樣子，微微勾起嘴角，輕聲說道：“小學妹，文理分科的決定其實應該由每個人自己來做。”
“......”聽見林柒一稱呼自己為“小學妹”，關卉然一瞬間有些呆愣。林柒一說這三個字時的語氣、神態，幾乎跟葉辛年這麼稱呼自己的時候一模一樣。
為什麼呢？竟然連那不經意的垂下眼瞼的動作都像複製粘貼過來的一樣。
“但是很遺憾，大多數人其實在這個選擇被提出來之前根本沒有認真思考過文科或者理科究竟意味着什麼，所以很多人願意去問別人的意見或者看看別人怎麼選擇。”林柒一接著說，“你的心裏其實一直都住着那個被你選定的選項，你只是希望有些人、有因素來給你肯定而已。”
聞言，關卉然微微一怔，閃躲着移開目光，生怕對面的女生看出什麼端倪。
被選定的選項。
自己心裏的那個選項，並沒有得到肯定。
所以，所以我才想知道，你心裏的那個選項，是不是在當時從某些人處得到了肯定。
“我......我其實只是想知道，你當時......”關卉然微微抬頭，找到林柒一的眼睛，表情篤定而嚴肅，但是想要說出口的話卻有些斷斷續續。直截了當本是她最喜歡的表達方法，可是此刻，她又害怕如果她問出口，林柒一給出的答案她無法承受。
林柒一猜測着關卉然真正想要問的問題。
這個一向心直口快、直截了當的小姑娘，大概只有在面對葉辛年的事情時才會如此扭捏、不自然吧。
“我猜你一定去找了他，而他並沒有給你你想要的答覆，所以，你才找到了我。”林柒一抿了抿嘴唇，繼續說道：“可是我想，我這裏也沒有你想要的答案。因為，那是你自己的未來，需要你自己來定。”
將垂在肩上的頭髮攏到耳後，林柒一抬步準備離開。
“你心裏一直住着的選項，他給了你肯定么？”關卉然看着林柒一從樹蔭下走出來，下午時分的陽光將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再也管控不住自己心中迫切想要知道女生的答案的衝動，問了出來，“你的選擇里，有沒有那個人的因素存在？”
那個人。
林柒一輕輕從關卉然身邊走過，沒有說話。
但關卉然看得真切，凝在女生嘴角的上揚弧度被初夏的陽關氤氳出光暈來，但並不刺眼。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已經快一周了。
林柒一輕輕嘆了口氣。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男生只要心裏一有事就不跟自己說話”這件事兒的？
大概是上次筆記本的事情之後吧。
而自己，本來就不是個喜歡主動去拉着別人說話打鬧的性格，所以身邊真正能交心的朋友也就只有袁小緣。畢竟，不是誰都像她一樣願意邁出主動的那一步。
“鈴——”
刺耳的鈴聲讓出神的女生皺了皺眉，直直鑽進耳蝸的音量倒是驅散了女生腦中的胡思亂想。
沒一會兒，化學老師就拎着一張試卷就走進了教室，甚至還面帶笑容。
有什麼好事發生么？林柒一胡亂猜測着。
因為這一次的化學試卷是整個高二化學組教師一起出的題目，所以試卷的講評時間尤其長，其他科目一般到周三就已經開始上新的課程了。
又盯着化學老師看了一會兒后，林柒一移開目光，從書立上抽出化學試卷。
“好，今天我們要把剩下的幾道題目講評完。這份卷子的難度真的跟歷年的高考試卷很接近了，大家一定要認真地去分析一下......”
林柒一勾着嘴角聽完化學老師不厭其煩的強調，直接將卷子翻了過來。
“大家看一下倒數第二道題，這個置換反應的方程式其實是很好寫的，但是咱們班這一題的平均分不是非常高......”
“其實這道題的第一小題就是在考大家對於金屬活動性的記憶，為什麼會發生置換反應呢，就是因為金屬活動性有強有弱......”
林柒一認真地看了一下自己的答案，原本想着回憶一下解題思路，沒成想卻輕聲笑了出來。
Mg+ZnSO4=MgSO4+Zn
原來今天講到最美化學公式了。
記得自己上周答題最終寫出這個公式的時候在心裏默念了一句人們賦予它的含義，少有地感覺到了理科科目的美。
你的美，偷走了我的心。（你的鎂，偷走了我的鋅。）
確實很美。
即便最開始接觸到它僅僅是因為學習了金屬活動性、為了加深金屬活動性在腦中的印象，但是林柒一在化學老師第一次講出後人賦予它的“告白”意義時就深深地記住了這個公式。甚至在之後的每一次考試中，林柒一都會提前翻看一遍試卷，看看這次考試是否又能夠碰見這個美麗的公式。
這樣的置換反應，實在美不勝收。
“好啊，這個公式我們講過很多遍了，再提問一次，請一個同學來說一下這個公式該怎麼寫。”
化學老師一貫信奉的宗旨就是“提問是最能加深記憶的方式”。再加上有成績分析表在手，自然知道這道題誰得了分，誰丟了分，這樣，提問的對象就很容易確定了。因而，林柒一完全不害怕自己被提問，嘴角噙着笑，斂着目光假裝認真地看着題目。
“魏潛——”
化學老師光明正大地將成績分析表拿在手上，連貼在講台上的座位表也沒有看直接點出了自己鎖定的目標。
“我去——又是我......”壓低聲音的咒罵聲從身後傳來，林柒一和李艾對視了一眼，忍着笑。
自從上次換了座位之後，兩個女生便漸漸習慣了化學課上魏潛被提問后的輕聲嘟囔。
“好，說一下這個公式怎麼寫。”
化學老師雙手撐在講台上，定定地看着魏潛。
之前劉孝祥跟魏潛同桌時，碰見魏潛被提問的情形，林柒一和李艾都會跟他一起幸災樂禍一番，然而現在，自己身後的人是陸遙，情況就大不相同了。
說來近段時間，兩人之間的交流，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怎麼樣？下了課是不是都沒有提前訂正啊？只顧着玩了，現在還寫不出來？”化學老師一針見血地點出魏潛下課後的學習狀態，引得整個班級突然有些喧鬧起來。
聞言，魏潛將目光從自己仍舊空白的試卷上移到了左下方，陸遙心領神會地將自己的試卷往右手邊挪了挪。
魏潛盯着陸遙試卷上的化學方程式努力地回憶着之前化學老師講的化學物質的讀法，好像是從右往左讀來着？
“鎂跟四氧化......”
陸遙撇過頭時正看見魏潛的嘴皮子動了動，心想着他應該是能過這一關了，然而在聽見“四”字時便驚覺不對，聽見“氧”字之時迅速用手肘碰了碰魏潛，然後在試卷上飛速寫下“硫酸鋅”幾個字，接着才輕輕吐了一口氣。
而林柒一和李艾兩人雖然知道這時候的笑臉十分傷人自尊，但還是在聽見“四氧化......”幾個字時不厚道地笑了出來。
“鎂跟硫酸鋅反應，生成鋅和硫酸鎂。”
剛剛躲過一劫的魏潛十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然後迎上化學老師的目光，好像在問“我過關了吧”？
化學老師輕輕嘆了口氣，顯然是看到了陸遙偷偷幫忙的動作，於是突然決定再次為難一下魏潛，問道：“我們之前講過這個方程式啊，它有一個很好記的含義，是什麼啊？”
稀稀疏疏的竊竊私語在化學老師的問句結束之後漸漸多了起來。
魏潛又將希望的目光投向了陸遙。
陸遙微微抬起頭，正對上化學老師的目光。
這是不讓幫忙的意思？
林柒一也注意到了化學老師直勾勾地盯着魏潛的眼神，警覺地噤了聲。
陸遙裝模作樣地低着頭，拿筆在試卷上寫了幾個字。魏潛正準備彎腰下去看看清楚，卻被化學老師叫住，“什麼含義啊？”
周圍零零星星傳來幾個字眼，魏潛仔細辨別著。什麼美，什麼心？
“那個......”
“你的鎂，偷走了我的鋅。”抓着魏潛說話的空檔，陸遙快速地說了一遍答案，但是魏潛仍舊只抓住了“美”和“心”兩個關鍵詞。
“這個都不知道啊？”化學老師略微失望地說著，魏潛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
“你的鎂，偷走了我的鋅。”陸遙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次聲音大了些。
“好了好了，陸遙同學，你的答案全班都聽見了。”
“哈哈哈哈......”
雖然說是為了將魏潛從化學老師的提問中解救出來，但是一個男生對着另一個男生說著“你的美偷走了我的心”這樣的話總是有些違和。
化學老師也忍不住抿着嘴笑了笑，隨後無奈地擺擺手，魏潛在全班的鬨笑聲中翻着白眼坐下。
“魏潛啊，化學方程式要用心記啊，這麼簡單的方程式都記不住，那其他更難的化學反應怎麼辦......”
提問結束，鬨笑減少，似乎所有人都從方才看好戲的狀態中回到了課堂之上。
但也許只有魏潛發現了陸遙的異樣。男生的臉突然紅了起來，直直蔓延到耳後根。
“什麼情況？”魏潛盯着陸遙看了一會兒，輕聲問道：“是提問我又不是提問你，你臉紅什麼？”
陸遙仍舊低着頭沒有反應，魏潛心下懷疑男生是不是因為剛剛的鬨笑聲有些生氣，於是湊近了些問道：“班長，他們那都是看熱鬧呢，不至於這麼認真吧？”
陸遙兀自咽了咽口水，然後搖了搖頭，輕聲說著沒事。
雖然看着男生的耳根子仍舊紅着，但是親耳聽見男生說沒事，魏潛也就不再多問，繼續開小差去了。
旁人的鬨笑聲有什麼，自己根本不在意，只是......陸遙控制住自己不再用餘光去看女生的反應。
林柒一慢慢鬆開方才因為緊張而緊握着的拳頭。乍然失去包裹的掌心微微感受到涼意，原本從皮膚里滲出來的薄汗逐漸沒了溫度。
從未想過陸遙會對着自己說出這句話。
察覺到魏潛即將回答不出問題，李艾手忙腳亂地從抽屜里扒出一張草稿紙，寫上了那句話，什麼也來不及多想就反手往後扔了過去。但是動作太輕直接掉在了地上，林柒一見狀俯身去撿，抬起頭時正裝上陸遙第一次給魏潛透風報信。
男生也沒有料到自己竟然陰差陽錯地對着女生的右耳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女生僵在原地幾秒鐘，正準備轉身坐好，卻又一次真真切切地聽見了男生再說了一遍。
你的美，偷走了我的心。
自己大概是瘋了。陸遙將頭埋進書堆里，腦中反覆出現着女生的側臉，和之前女生被男生護着離開青少年宮的畫面。
也許是賭氣。即使知道女生心裏的那個人不是自己，即使明白無論如何自己也不可能走到女生左手邊的位置去，自己剛剛還是魔怔了一般在女生耳邊重複了那句話。
“對不起。”
化學老師驚詫地看着突然站起身的陸遙，用眼神詢問他是否發生了什麼事？
男生的臉脹得通紅，感受到四周投射過來的目光后咬了咬牙，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老師，我、我肚子有點不舒服。”
林柒一能感到身後傳來的男生慌亂而逃的聲響，可是，真的對不起。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着陸遙飛快跑出教室的身影而去，在終於看不見他慌亂的步伐時才收回好奇和探究，開始竊竊私語。
而葉辛年沒有。他看着女生低着頭的樣子，看着她同樣漲紅的臉一動不動。腦中嗡地一聲響起在辦公室外聽見的對話。
“陳老師，我其實覺得K大的物理研究院也不錯。我......”
“你不去B大？”
那句包裹着“回答問題”的外殼而拋出的愛慕話語一時間同時也響了起來。陸遙的心思，已經真真切切地擺在女生面前了。
你是不是應該有更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