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貴妃的春宴
距離董氏入土已經過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裏，聶昭蘊沒有踏出房門一步。
她每日窩在自己的房間裏，關了門窗，不見天日。到了晚上，她也不許俏梅點燈。
地上扔了許多紙，每一張上面都寫滿了字，只有一個字：死。
俏梅看的心驚肉跳，可是她不知道如何拯救瀕臨瘋癲的小姐。
她能做的，只有陪伴。除了整日陪着她，俏梅自己心裏也很害怕。
顧明宸從來沒有到她的院子裏看過聶昭蘊。
他對聶昭蘊是厭惡到極點的。
聶雲葳這兩天忙的團團轉。
因為府里突如其來的春宴。
這是虞貴妃的意思：“凌王府春意盎然，府內的一草一木皆出自天下名匠之手。本宮有意在凌王府辦一場春宴，以便給六皇子挑挑合適的人選。”
這是虞貴妃的原話。話里話外，都是要給顧明宸納妾室的意思。
六皇子尚未定親，自有皇上太后決斷，絕不是虞貴妃一個后妃能決定的。再者，若是給六皇子挑人，何必把這宴會擺在凌王府？
聶昭蘊閉門不出，不問世事。凌王府就連管家都是聽聶雲葳的意思做事。
她是王爺的近身侍女，她的意思就是王爺的意思。況且虞貴妃還親自見了她。
聶雲葳雖然無心在這種事情上，但是虞貴妃親自召了她，又叮囑許多，她百般推託婉拒，虞貴妃全當不明白，她不得不硬着頭皮接下了這份差事。
聶雲葳忙着佈置王府，安排人手，挑選菜品。
聶昭蘊聽到外面熱熱鬧鬧的動靜，冷冰冰的問到：
“外面在做什麼？”
俏梅小心翼翼的回答：“小姐，聽說是貴妃娘娘要在咱們府里辦春宴，邀了全城的官家小姐，說是要給六皇子挑人呢。”
“給六皇子挑人？她是想給王爺納妾吧？否則，怎麼會在凌王府辦？”
母親才剛剛離世，虞貴妃就按捺不住要給顧明宸納妾！果然都是一群黑心肝的傢伙，不仁不義！
俏梅清楚的看到桌子上的紙被小姐揉成一團，她攥在手裏，幾乎要把幾張紙給捏碎。
“在府里辦宴會為什麼沒有人過來請示我？這宴會該由我籌辦才對，我是王府的女主人！”
聶昭蘊驀然想到這一點。
俏梅咽了口口水，猶豫的說：
“貴妃娘娘親自召見綠若，說是您身子虛，又恐您因為夫人的事傷心，所以這次宴會全部交給綠若籌辦。”
聶昭蘊面無表情，繼續低頭寫她的字。
俏梅鬆了一口氣，幸好小姐還算正常。
可是俏梅不知道聶昭蘊低頭的一瞬間，眼眸充血，后槽牙幾乎咬碎！
聶雲葳，你真是好手段，先是逼死我母親，又聯合虞貴妃想置我於死地？
一年前你逃離京城之時，我放棄追殺你，真是我聶昭蘊一生最大的錯誤！
這一次，再也不會放過你！
盛央宮，虞貴妃午睡剛剛醒，宮女來報：
“凌王妃求見。”
虞貴妃動了動僵硬的脖頸，讓聶昭蘊進了內殿。
“兒臣拜見母妃。”
“你真是稀客，不是都說你思母成疾，卧床不起嗎？今日是怎麼了？竟然進宮來給本宮請安了？”
“母妃說笑，兒臣分內之事。思母成疾是真，替夫盡孝也是真。昭蘊不說廢話，今日前來是想請母妃提防王爺身邊的綠若。”
虞貴妃掩面輕笑：
“你是跑到本宮面前來爭寵嗎？凌王喜歡誰、中意誰，本宮不會過問。只要有人能為他綿延後嗣即可。”
聶昭蘊對這個答案一點都不意外，她也輕笑着反問虞貴妃：
“就算她狐媚惑主，想要獨霸王爺，母妃都不會過問？”
虞貴妃的笑容立刻僵住了。聶昭蘊則笑得更加自然，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等到聶昭蘊從盛央宮出來時，她一副胸有成竹、勝券在握的模樣。
果然，果然沒有人能逃的出她聶昭蘊的算計。
顧明宸依舊回來的很晚。
聶雲葳接過他的衣服，一臉疲憊的跟在他身後。
走着走着，聶雲葳便又一次撞上了顧明宸的後背，果然他身上硬的像鐵，撞的聶雲葳暈頭轉向。
“今日不用你服侍，本王想一個人靜靜。你可以退下了。”
說罷抬腳就走了，聶雲葳才發現這是她的房間。
顧明宸走到她的房間門口時停了下來，讓她退下休息。
聶雲葳盯着他離去的方向很久很久，又認真的想了好一會兒，終於打開房門上床休息了。
春宴的前一天晚上，虞貴妃又來了。
顧明宸一臉冷漠，對誰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對自己的母妃也不例外。
“兒臣說過百次千次，無心納妾，兒臣的心思都在大業前途上。母妃不用白費功夫，浪費時間。”
虞貴妃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自己兒子堵的死死的。
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綠若：
“好，好，你翅膀硬了，母妃說不動你。你既然不願納妾，母妃不逼你。本宮瞧着這綠若不錯，性子沉穩，寡言少語，是個懂事兒的人……”
顧明宸突然緊張起來，難道，母妃是看中了她？
心跳突然開始加速，他覺得有些坐立不安，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豎起耳朵聽母妃接下來說什麼：
“不如就送到宮裏，要麼給你弟弟做個近身侍女，或者留在本宮身邊做女官也可以。”
聶雲葳愣了半晌，不明白這跟她有什麼關係。
“不可以。”顧明宸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臉上帶着堅定的、不容反對的表情。
虞貴妃心裏狠狠一沉，難道真的如聶昭蘊說的那樣？
“你自己說的，一門心思撲在大業上，既然不戀女色，何必留這麼個侍女在身邊影響你？況且明宣對綠若讚不絕口。他未娶親，身邊缺個合適的人照看。本宮允許她通房，如果以後綠若真的做了明宣的側室，對她來說是個好歸宿，也隨了你報恩的心思。有何不滿？”
顧明宸的拳頭悄然攥緊，他知道母妃的意思。
剛剛他想像了一下她跟顧明宣在一起的場景。
只是稍微想了一點點，顧明宸便發現自己決不能容忍這樣的場景發生。
如獵鷹一般尖銳的眸子緊緊的盯住聶雲葳，讓她看到這目光後生生哽住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