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一巴掌
入夜,月朗星稀,微風陣陣。
聶文疆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丞相府。
“不好了!出事了!”
他還沒進門,就聽見下人們咋咋呼呼的聲音。
身旁的小廝上前敲開了門,聶文疆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一群下人簇擁着來到自己的院子。
然後,他看見自己的妻子靜靜的躺在床榻上。
她穿着便服,妝發精緻,但是面目猙獰。旁邊還擺着兩截斷掉的白綾,以及一個厚厚的信封。
很快,丞相夫人自縊身亡的消息便傳遍了京城。
聶丞相將自己的夫人風光大葬,聽說他一夜之間憔悴蒼老了不少。
董氏若是病故,京城必定人人感嘆,丞相夫婦果然恩愛如初。
可是她是自縊而亡,所以大家都議論紛紛,那麼溫婉端莊的丞相夫人,究竟為了什麼要拋下自己的丈夫和兩個女兒?
有人說,因為丞相變心,要娶新的妾室進門,惹得丞相夫人大怒;有人說丞相夫人生不出男丁,自己太過於羞愧。
外面議論紛紛,聶文疆沒有任何錶態和回應,他默不作聲的處理亡妻的身後事。
出殯那天,聶昭蘊面無表情的跪在母親靈前。聶星蕤在一旁哭得昏天黑地,聶月蓊眼眶發紅,倒沒有像聶星蕤那麼誇張。
聶雲葳跟着顧明宸來相府弔唁。
雖說他是王爺,根本不必給臣子的夫人弔唁,但是董氏畢竟是他的岳母。
聶昭蘊原本空洞的雙目,再看到聶雲葳的一瞬間,一股殺意湧入了她的眼眶。
顧明宸瞥了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老老實實、畢恭畢敬的給董氏上了一柱香。
按照禮節,他需要跟聶文疆交談一番,只能讓聶雲葳在門口等她。
聶雲葳看到段朝煜和耿荀的身影,巴不得早點離開。於是趁人不備趕緊悄悄溜到門口等待。
聶昭蘊看着她的身影在門口定住,便怔怔起身往門口走去。
聶星蕤滿臉淚水拉住長姐:
“大姐你去哪?”
聶昭蘊頭都不回就要掰開她的手指。
聶星蕤被她幾近瘋魔的樣子嚇到了,下意識的拉的更緊:
“大姐你別走,我害怕,母親還沒有出殯呢,你要去哪裏?帶我一起!”
聶昭蘊猛的甩開她的手,怒喝一句:
“鬆手,哭你的去!”
聶星蕤被這一下嚇懵了,她呆坐在地上,眼中含着淚珠,很快就要哭出聲來。
眼見外面來了不少賓客,聶月蓊比聶星蕤有腦子,她急忙走進來,與聶昭蘊擦肩而過。
聶星蕤原本很看不上聶月蓊,就像看不上聶雲葳,覺得她們都是庶出,骨子裏都帶着一股卑賤。
此刻,被長姐嚇到的聶星蕤,窩在聶月蓊的懷裏,哭得淚水漣漣,還捂着嘴不敢哭出聲。
因為她是丞相府的千金,不能失了大家風範。
段朝煜已經注意到這邊,叫了耿荀,兩個人鬼鬼祟祟的跟着聶昭蘊來到門口。
段朝煜一看到聶雲葳,眼睛都要直了。馬上就要上前,被耿荀一把拉住:
“她是凌王的侍女,身份還沒有公開,你注意影響。”
段朝煜便站在不遠處等她。
“你跟我母親說了什麼?竟害的她這般慘死!”
陰冷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聶雲葳回頭就看到了聶昭蘊蒼白凄婉的臉。
“奴婢不知王妃在說什麼。”
聶昭蘊倒是平靜的很:
“你不用裝蒜,點翠告訴我,母親出事那日,她約了你在酒樓見面。”
“所以說,是夫人主動要見我,而不是我去求見夫人。那王妃憑什麼認為,是我的話害死了夫人呢?”
聶昭蘊露出一抹異常瘮人的冷笑:
“憑什麼?就憑你是聶雲葳!你巴不得我母親慘死,好給你那個卑賤的生母報仇!”
她提到了聶雲葳的母親,並且還在前面加了一個“卑賤”,聶雲葳的臉瞬間冷下來:
“你我都是喪母的人,我勸你對逝者還是尊重一些。也算是給你母親積德。”
“所以,你不否認你就是聶雲葳嗎?”
聶雲葳笑着回答:“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既然你一口咬定我是,那我為什麼要否認?否認了你就會相信嗎?”
聶昭蘊怒極反笑,她五官長得美,不管是笑着、哭着還是怒着,怎麼看都是粉雕玉琢,渾然天成的美人。
她往前跨一步,兩個人的臉緊緊相對:
“你認就好,我還真怕你貪生怕死,不敢認。你敢算計我母親,我必定會為她報仇。等着吧,我不會讓你好過的。希望你每一個午夜夢回的時刻,都能見到我母親的鮮血。殺,人,凶,手!”
聶昭蘊把“殺人兇手”四個字一個一個吐出來,且咬字清晰。
聶雲葳伸手摘下她髮髻上的白色紙花,拿到她眼前:
“你捫心自問,她難道不是因為報應嗎?我母親是醫者,她死後入的是極樂世界,而你的母親,手上沾滿了鮮血,她一定會下地獄的。你看看這白花,看着純潔無瑕,實則骯髒醜惡。我若是你,必定不會戴白花為母帶孝,你好像是在嘲諷她。”
“啪”的一個耳光,聶雲葳感到左邊臉頰火辣辣的疼。
這一巴掌引來不少人的注視,來弔唁的都是朝廷官員或者京城權貴,大家紛紛駐足。
堂堂凌王妃,竟然動手打了一個侍女。
這也是個稀罕事的。
她的母親董氏,以溫柔賢淑出名,而聶昭蘊,背負着一個“易國第一美人”的名號,給眾人的印象也是落落大方,知書達禮。
怎麼這母女倆突然就性情大變呢?母親自縊,死的不明不白;女兒又在大庭廣眾之下打人。
段朝煜一看到聶雲葳挨打了,立刻就要衝過來保護她。
耿荀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拉住他。然後,他們倆拉拉扯扯之際,段朝煜親眼看見凌王奔着她們的方向過去了。
顧明宸快步走過來,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明着把聶昭蘊狠狠的推開,只能站在兩人中間,不露痕迹的把聶雲葳護在身後。
“今日是你母親出殯的日子,她一生尊榮,你想讓她今天被人嘲笑、不得安寧嗎?”
聶昭蘊盯緊了顧明宸,他的手下意識的護住身後瘦弱的身子。
聶昭蘊可以恨所有人,甚至可以斥責自己的親妹妹。
可唯獨面對顧明宸,她始終狠不下心、拉不下臉。
段朝煜只知道他面對聶雲葳會束手無策,殊不知聶昭蘊對顧明宸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