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她
“兒臣留在府里就是，母妃莫要步步緊逼。”
虞貴妃鬆了一口氣，總算把他留了下來。
聶雲葳一臉疑惑，不明白這對母子為什麼要拿她談條件。
回宮的路上，虞貴妃臉色很陰沉，身邊的宮女一直不理解主子突如其來的情緒。
“你沒看到嗎？剛剛本宮說要把綠若送到宮裏，許給明宣做側室，明宸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就好像誰搶了他的稀世珍寶一般，攥着拳頭憋着火。”
宮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也有些驚恐：
“娘娘，王爺不會是……那該如何是好？”
虞貴妃抬起自己漂亮的下巴，理了理頭上的琉璃翡翠步搖，不緊不慢的說：
“聶昭蘊沒有騙本宮，明宸果然對那丫頭不一般。他是要成大事的人，決不能被這些兒女情長所牽絆。那個綠若，看着心高氣傲，也不是省油的燈。”
虞貴妃心裏的算盤打的很清楚。聶昭蘊給她提了個醒，她確實不應該過分相信綠若。眼下先把這春宴辦了，好好的給明宸挑兩個側室。
等到這件事辦妥了，告一段落，虞貴妃有的是時間慢慢收拾綠若。
難怪要她籌辦春宴時，她推三阻四，就是不肯應承下來。原來是對明宸不懷好意。
誰都不能成為明宸道路上的絆腳石。
顧明宸自虞貴妃離開后悶悶不樂，聶雲葳察覺到了，但是她自認為不了解顧明宸，所以並不打算觸他的霉頭，跑上去問個究竟。
“為什麼要答應母妃辦春宴？”
就在聶雲葳以為他今天晚上甚至是明天後天都不會開口的時候，他說話了。
“她是你母妃，身居貴妃的位置，我一個侍女，你叫我怎麼拒絕？”
原來是母妃用身份壓着她。原來如此，顧明宸感到心裏一下子輕鬆不少。
“我覺得你母妃這麼做不是壞事，你既然不喜歡聶昭蘊，你們是不可能過一輩子的，倒不如挑兩個側室，也算是有人照顧。”
顧明宸原本柔和的臉瞬間又緊繃起來。
他薄唇輕啟：
“你什麼意思？我難道沒有侍女照顧？”
聶雲葳覺得自己把話說的挺明白的了：
“董氏已死，我來易國的目的已經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就是你體內的餘毒。我問過師兄，他說解藥的調配略有起色。現在只等靈闕谷把葯送過來，我便可以回家了。回葉國，回靈闕谷。”
顧明宸的心一下子被揪起來。也不知是不是餘毒發作，他覺得胸腔隱隱作痛。
“所以你是為了給我解毒、救我的命才在董氏死後繼續留在我身邊的？我中毒之時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救你只是偶然，你無需回報什麼。”
聶雲葳很認真的搖搖頭：
“此言差矣，不管你是不是願意救我，事實是你救了我但是身中劇毒。聶雲葳，不想欠別人這麼一筆債。”
債……債。聽聽，原來他一直都是她的債。讓她感到沉重、讓她感到負擔、讓她不得不犧牲什麼來還的債。
那日魏究艋對她灑毒，顧明宸下意識的就撲上去擋在她身前。
她只是吸了一些毒粉入鼻腔，毀了她的嗓子，讓她說話的聲音改變了而已。
而他，在她耗盡心力、不眠不休的三天三夜救治之後，還是留下了一部分餘毒。
雖說是餘毒，卻足以威脅他的性命。
從那以後，她一直跟在他身邊，照顧他，為他緩解餘毒的痛苦。
他是個不愛說話的人，不懂得如何表達情感。
可是他身體力行，用行動表明了自己對她的愛慕。
顧明宸以為，他終於打動了她，她願意留在自己身邊。
可是今天他才知道，原來都是因為虧欠，因為內疚。
心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慢慢熄滅、冷卻下來。
他望着聶雲葳沉靜的面容，陷入沉思。
聶雲葳沒有辜負虞貴妃的囑託，將春宴安排的處處很好，處處妥當。
顧明宸坐在上座，臉上是千百年都不曾變過一次的疏離和淡漠。
聶昭蘊也來了。她身上帶孝，穿着月白色的紗衣和羅裙，髮髻上也是白色的發簪和珍珠步搖。
虞貴妃看到聶昭蘊今日素凈簡單的裝扮，心裏很滿意。
她還挺懂事，知道不能壓了這些客人的風頭。
眾人入座后，聶雲葳安排后廚一一上菜。
大家配合默契，秩序井然，聶雲葳安排的有條不紊。
虞貴妃很激動，恨不得把下面的每一個姑娘都拉上來讓明宸細細的看。
她雖然手上拿了筷子，但是筷子壓根沒有夾過東西：
“你看那個穿紫衣的姑娘，是河西府丞家的千金，她皮膚白嫩是出了名的。”
顧明宸低頭擺弄自己的玉扳指：
“走路都掉粉，白嫩從何而來？”
虞貴妃：“……”
“那個戴五雀七寶簪的，是演州知府的么女，她彈得一手好琵琶。”
顧明宸更加不屑：
“滿頭珠翠，天生的俗物，學習多優雅的樂器也於事無補。”
虞貴妃：“……”
“你看那個梳落霞髻的那個，是京城東安將軍之女，她最是嬌小可愛。”
顧明宸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十六歲的身量像六歲，母妃真是心善，居然誇的出口。”
虞貴妃：“……”
聶昭蘊心裏很得意，聶雲葳很是無語。
見過說話難聽的，沒見過說話這麼難聽的。
幸好那些官家小姐坐在下面聽不到，否則這會兒早就梨花帶雨，興許王府都要淚流成河了。
虞貴妃也被他噎的說不出話來。
從前明宸不愛說話，虞貴妃還責怪過他。現在看來，他出門在外還是少說兩句比較好。
虞貴妃連指了幾個都不滿意，低頭戳菜碟上的豌豆，好沒意思。
此時，一盤螃蟹端上了桌。
顧明宸剛要拿過來，就有一隻纖細的手將他看中的蟹拿了過去。
是她！
聶雲葳拿過螃蟹和拆蟹工具，利索的將那隻螃蟹大卸八塊，拆的乾乾淨淨的送到顧明宸的菜碟中。
顧明宸盯着那盤蟹肉看了半天，聶雲葳低聲詢問：
“不愛吃嗎？”
說著就要把蟹肉端下去，顧明宸多想一把按住她的手。
可是母妃坐在身邊，顧明宸有所顧忌，只是迅速吃起了蟹肉。
一旁的聶昭蘊看的心裏怒火中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