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像只快樂的精靈盡情飛舞

148.像只快樂的精靈盡情飛舞

意料中的答案。黎睿煬無奈地聳聳,朝李雲霄丟過去一個眼色,對方丟還給他一個白眼,攤開手表示愛零能助。

“這樣吧,”他只得試探着開口,“過幾天就是中秋節,如果你不想待在家裏,我叫人通知她陪你一起過節。”

“不要。”霍岩冷冷地盯着手中的酒瓶,眼神閃爍了一下。

“不要就算了,”黎睿煬彎起嘴角,“是你說的啊,我正好也懶得淌這趟混水。雲霄,我們也該回去了——”

“等等。”霍岩叫住他,一臉彆扭的神情,吭哧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話,“是你說要叫她來的哦,我可沒說。”

已經快走到門口的兩個人又停住腳,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他。

“看什麼看?”兩道兇狠的目光瞟過去,“還不坐回來,今天我請客。”

兩人再次交換一個無奈的眼神,重新坐回凳子上。霍岩招手將waiter叫過來,點了一大堆的酒,看起來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你就這麼喜歡她?”李雲霄撇撇嘴,“長得還算勉強,可惜啊,身材瘦得像排骨,抱起來多不舒服。”

“要你管!”霍岩丟過去一個白眼,“你以為都像你那些花瓶,整天打扮得妖精一樣,看着心裏都堵得慌。”

一聲很大的噴笑在身邊炸開,黎睿煬毫不掩飾地咧開嘴,看着某人的臉迅速變黑。

踩到尾巴了。

誰都知道花花公子李雲霄最愛美女,最不能容忍有人貶低他的尤物們。果然,一條身影迅速奔至吧枱,將酒吧最昂貴的酒通通點了一遍,又將始作俑者痛痛快快數落一番,才訕訕地坐到一旁喝悶酒。

“早晚有一天他會遇到剋星。”霍岩恨恨地嘀咕。

“你也遇到剋星了。”黎睿煬輕輕一笑,“霍岩,你為什麼喜歡她?或者說,你喜歡她哪一點?”

“哪一點?”霍岩一怔,端着酒杯答不上來。

她羅羅嗦嗦,像大話西遊里的唐僧;她只會炒零氏蛋炒飯,還故意放他不愛吃的胡蘿蔔;她看見錢就雙眼發亮,像惡狼一樣撲向小綿羊;她沒有一點優雅的姿態,整天瘋瘋癲癲竄上竄下;她沒有良好的家世、顯赫的背景,甚至……

還騙了他。

喜歡她哪一點?她漂亮嗎?比她漂亮的多得是;她聰明嗎?她只會耍小聰明;她單純嗎?如果單純,就不會對他撒謊了……

“我就是喜歡她。”想到那張俏皮可愛的小臉蛋,他唇邊浮上一絲淡淡的笑意。

沒有原因,就是喜歡,就是愛。

他想見她?!

從早晨得到這個消息開始,零子鹿就一直沉浸在震驚當中,給客人上錯了菜,打破了兩隻碗,惹得老闆直翻白眼。好容易捱到下午空閑的時候,收拾好碗筷桌椅,她又坐到一旁發獃。不是做夢?忍不住伸手第五次掐——

痛!

那就是真的。他不生氣了,他還想見她!零子鹿興奮得到處亂竄,一路上碰倒了幾條椅子,又摟着小姐妹猛一陣搖晃。

“我發了發了!不,我好了,”語無倫次地大嚷,“我們和好了,和好了!”

得穿什麼衣服去見他?要不要帶月餅?還是帶水果……嗯嗯,晚上回家一定要告訴老爸,她的金條男朋友又回來啦!

“零……啊咳咳……”小姐妹好一陣咳嗽,指着門外叫,“有、有人找你。”

她愣了愣,順着所指的方向望過去,餐館的大招牌前站着一位衣着精緻的中年婦女,正沖她微微笑。

“伯母,”她禮貌地打聲招呼,“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有話跟你說,有時間嗎?”

零子鹿點點頭,跟着她走到不遠處的一家茶樓。潘秀茹點了兩杯花茶,將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和藹地笑了笑。

“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說說霍岩的事。”

零子鹿一僵,握着茶杯不敢說話。

“他這陣子不知道怎麼了,整天躲在家裏不肯出去,問他也不說。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告訴我嗎?”

“我……”她低着頭,無言以對。

“你別怕,我不是來責怪你的。倒是霍岩從小嬌生慣養的,脾氣又拗,恐怕讓你受了不少委屈吧?”

“沒有,他對我很好。其實,應該說是我不對,呃,是我,是我不對……”囁嚅了半天,零子鹿還是不敢將事實說出來。

“沒關係,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了。”潘秀茹拍拍她的手,溫和一笑。“只是……有些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您說。”零子鹿遲疑片刻,才輕輕吐出兩個字。

“你要知道,霍岩是我們霍家唯一的孩子,身上肩負着整個家族的重擔。我不反對你們交往,但是,你們兩個年紀還這麼小,並不清楚自己的將來如何,他的將來,我們已經給他鋪好了路,可是你的將來,你能夠有所保證嗎?你想要跟他在一起,必定得承受比別人更多的壓力,而如果沒有這種保證,你根本就沒辦法融入霍岩的生活。我這麼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靜靜地聽着。

“對不起,也許這些話對你來說太難理解了,因為你不是生在類似的家庭,感受不到這樣壓力和負擔。”

“我明白。”她突然開口,嘴角露出一絲恍惚的笑容。“豪門……深似海。”

潘秀茹一愣。

“雖然我不太明白霍岩到底是什麼身份,可是我還是能看得出來,他不是一般人,更不是像我這樣,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小老百姓。”沉默良久,零子鹿輕聲說,“我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您放心。”

潘秀茹怔怔地望着她,半晌沒有開口。

“孩子,別把自己看得太低。不過……有些話我還是得告訴你,霍岩為了你跟他爸爸吵翻了,誰的話都不聽,死活都不肯回美國念書。他的導師已經來催過幾次了,如果再不入學,資格就要被取消。你知道這對他的影響有多大嗎?”

零子鹿一怔,半天答不上話來。他不肯回美國,是因為她?

“您……希望我怎麼做?”

“我想說的是,如果你們是真心相愛,那麼距離和時間就不算什麼。零子鹿,跟他分開吧,等到你成功的那一天,你們還有機會在一起。”

還有機會嗎?她獃獃地盯着地板,很久都沒有吭聲。

“對不起,”潘秀茹輕嘆一聲,“你能明白一個母親的良苦用心嗎?”

兩個人相愛,本來就沒有對與錯,只是,在不對的時間相遇,就變成了一種錯誤。

任何一位母親,都不願意看着自己的孩子犯錯。每一份母愛都是無私的,又都是自私的,為了自己的孩子,寧可犧牲掉別人。可是,誰又能譴責這種愛呢……

去?不去。不去?去……

第二天就是中秋節了,零子鹿心裏只打鼓,老是下不了決心。

去?霍媽媽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她不能再拖他;不去?只怕他會氣得暴跳如雷,再也不肯見她。怎麼辦?

索性捏了十個小紙團,分別寫上五個“去”和五個“不去”,以抓鬮的方式來決定。結果,連抓了三個“不去”之後,信心一下子全沒了。

也許是老天爺註定的吧。

焦躁地起身倒了一杯水,右眼皮突然跳了幾下,心情立即變得更糟。這幾天老爸也神神秘秘地不知在搞什麼,每天早出晚歸,又支支吾吾不肯告訴她。該不是又賭了吧?她氣惱得直揪辮子。

“零子鹿你的電話!”小姐妹大喊,“是醫院打過來的。”

她愣了一下,心底突然湧起一股不好的感覺。

“你是零小姐嗎?你爸現在城南醫院,麻煩你來一趟。”

短短一句話,像晴天霹靂一般響在頭頂……跌跌撞撞地奔出餐館,零子鹿叫了平生第一輛出租車,瘋了一般直奔醫院。衝進病房,見到的就是躺在病床上渾身包着紗布的父親。

“怎麼、怎麼會這樣?”她驚得臉色慘白。

床邊站着的一個中年男子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走到病房外。

“你爸爸不小心從工地的鐵架上摔了下來,醫生說傷到了骨頭,我們已經捐了一些錢給他,雖然不多,也還能撐幾天。不過,”頓了頓,他猶豫着說,“他沒有辦保險,工地方不願意給他出醫療費,你自己得再想想辦法……”

零子鹿頭腦里一片混亂,來人是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呆立許久,才慢慢挪進病房,小心地握着父親冰涼的大手,望着他消瘦憔悴的面容,淚水不知不覺浮上眼眶。

“唉……”細微的□□。

“老爸你醒了?”她趕緊抹掉淚水,揚起笑臉。

零永生緩緩睜開眼,望着女兒勉強一笑。

“乖女兒,哭什麼呀,老爸沒事的……”

“我才沒哭呢,爸你疼不疼?”見他搖頭,零子鹿故意叉起瞪着他,“這些天你就是去工地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只笑不語,粗糙的大手一下一下撫摸着女兒的一頭亂髮。

“零子鹿,等我好一點兒,我們就回家去吧。唉!”長嘆一聲,“醫院的氣味真不好聞,還是家裏好,明天就是中秋節了,我可不想在醫院待着。”

“爸你說什麼呀,你是不是擔心沒錢?”她甜甜地笑,“放心好了,工地那邊已經給你拿了一些過來,我自己也存了不少呢。”

“那些錢要留着給你讀書用的,老爸真沒用,本想去工地多掙點錢,結果……唉。”

“我不許老爸說這種話,老爸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誰都比不上。”

“就會哄老爸開心。”零永生咧開嘴笑,“零子鹿,我們還是回家吧,只不過摔了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待在醫院開銷挺大的——”

“老爸,”她慌忙捂住父親的嘴,“我都說了我有錢嘛,而且我問過醫生了,你這樣子得好好觀察幾天,我們留在醫院好不好?”

“醫院很悶哪……”

“老爸不聽話!”她氣鼓鼓地叉着腰。

“好好,我聽話。”零永生嘆口氣,輕輕合上雙眼不再說話。

“哪,老爸我唱歌給你聽,你好好睡一覺就不疼了。”清了清嗓子,零子鹿小聲地哼唱起來。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芬芳美麗滿枝椏

又香又白人人誇

讓我來將你摘下

送給別人家

……

簡陋的病房裏很安靜,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發出柔和的光芒,靜靜地照耀在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上,只有輕柔的歌聲迴響在空蕩蕩的四周。

第二天一早,零子鹿在家做了一道雞湯準備給父親帶去,臨出門時又折回房裏,打開柜子拿出上次霍岩買給她的公主裙。

一張鮮紅的紙片跟着飄落在地,燙金的“通知書”三個大字分外顯眼。她撿起來痴痴地看了一會兒,又面無表情地再次將它塞進柜子底下。

其實也沒什麼。

一所名不見經傳的專科學校,學費又貴,專業也不是她最初選定的那個專業。讀大學並不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目前最重要的,是怎樣才能掙到錢。

沒有錢,還能做什麼?她自嘲地笑笑,換上衣服,拎着保溫杯走出門。

“哦!”一看到女兒,零永生立即瞪大了眼睛。

“好看嗎?”零子鹿拉開裙擺轉了一個圈。

“好看好看,”他使勁點頭,“沒想到我們家零子鹿一打扮,誰都比不上呢。裙子你自己買的嗎?”

“呃……”她呆了呆。“別人送的。喔老爸,我給你做了雞湯,你嘗嘗。”小心地舀起一勺送到他嘴邊,然後期待地睜大眼睛。

“好吃。”零永生笑着點點頭。

咸!該不是放了兩道鹽吧?看到女兒小心翼翼的模樣,他接過保溫杯“咕嚕咕嚕”全灌了下去,一滴都不剩。

“你男朋友送的?”突然開口問。

零子鹿愣了愣,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牽強。

“不是啦,只是……一個朋友,那個朋友。”

“傻孩子,幹嘛要騙爸爸呢。”他摸了摸女兒的小臉,“這麼漂亮的裙子,有幾個普通朋友會送?沒關係,老爸不反對你交男朋友,只是自己要曉得看清楚人。”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只覺得臉蛋像火燒似的。

“今天他約了你?”

“啊?沒有……沒有。”

“那你幹嘛穿這麼漂亮?”

“給老爸看咯,”她不依地嘟起嘴,“你不喜歡看嗎,老是問來問去的。”

“喜歡。”他嘆息一聲,“零子鹿,給老爸唱個曲子好不好?”

“好。”她乖乖地坐到一旁,輕輕哼唱起來。

零永生緩緩閉上雙眼,盡量不去理會傳來的劇痛。睡意漸漸湧來,不一會兒,就陷入沉沉的睡夢中……

歌聲還在繼續,淚水已經悄悄地從眼眶中滾落,零子鹿捂住嘴,盡量不讓嗚咽從唇邊溢出。一隻粗糙的大手撫上臉龐,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別哭,零子鹿。”

“老爸……我知道你疼……”她哽咽着說不出話來,“要是很疼,你就叫出來,我……我去請醫生早點給你……做手術好不好?”

“零子鹿乖,聽零子鹿唱歌,老爸就不疼了。”他勉強露出笑容,“要是你男朋友約了你,你就去吧,老爸一個人在這兒沒關係的。”

“我哪兒也不去,就陪着老爸。”她狠狠地擦掉淚水,咧開嘴笑,“我給你唱歌,你要不要看我跳舞?不過很久沒有跳了,可能很難看。”

他點點頭,笑意盈盈地看着女兒拉開裙擺,在狹窄的病房裏翩翩起舞。

傍晚的金色陽光透進窗口,照在零子鹿的臉上、裙上,她綻開甜甜的笑容,像只快樂的精靈盡情飛舞。

仲秋夜,萬家燈火話團圓。

圓圓的月亮掛在天際,將銀白的光芒毫無保留地撒向大地,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喜悅安寧的氛圍中,家家戶戶歡聲笑語,同賀同慶。

電視裏正放着中秋晚會的特別節目,笑聲、掌聲響成一片。霍岩趴在沙發上,臉朝着電視機,目光卻時不時瞟向大門。

她怎麼還不來?

早上七點,他就破天荒地起床來到這兒,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夜幕降臨,還是沒有看見她的身影……

門外似乎有聲音。他猛地跳起來,衝過去把門打開,卻又失望地回到沙發上。

不記得這是第幾次開門了。聽到一點點響動就立即衝過去,生怕遲了一步她就會走掉。可是,每一次打開門,面對的,只有冷冷的風。

“嘀嘀……”手機又響了。

“媽——”他有氣無力地倒在沙發上,“我就待一晚,明天早上回來。”

“今天是中秋節啊,”溫和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傻孩子,怎麼能一個人待在那兒呢?快點回來,大家都在等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氣。”

“好了好了,我十二點回來。”他隨便敷衍一句,隨即掛掉電話。

心事重重地在客廳里踱過來踱過去,盯着手機看了半天,又撲到電話機旁,仔細查看話筒有沒有放好。

一切如常。

茉莉,你為什麼不來?就算來不了,為什麼連個電話都沒有……

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指向十點整。

“叮咚!叮咚!”門鈴響了。

他立即衝過去開門,卻僵在門口。

“霍岩哥哥,你果然在這兒!”劉樂樂歡叫着跑進客廳,身後還跟着幾個同齡夥伴,“潘阿姨說你在這兒,我還不相信呢,大過節的你幹嘛一個人躲在這兒呀!”

“就是啊……”幾個夥伴也連聲附和,頓時一屋子亂鬨哄。

“喂,你們來幹嘛?”霍岩臭着一張臉跟在身後。

“來看看你咯。”劉樂樂一坐到沙發上,拿起旁邊的靠枕墊在身後。“我爸要我在家過節,可是我待不住,他們也說家裏不好玩,所以乾脆到你這兒來了。”

他嘆口氣,看着四處晃悠的幾個身影,一肚子氣沒處撒。

天哪,那個誰在幹什麼,在吃零子鹿的零食?還有這個,翻出了零子鹿的動畫片?樂樂呢,居然抱着零子鹿最喜歡的靠枕?

零子鹿,零子鹿……

“都出來都出來!”他站到門口大喊,“我們到外面看月亮好了!”

嘩啦啦一下,全部的人都集中到了草坪上,坐的坐站的站,聊天的聊天,吃東西的吃東西,熱鬧得不得了。

霍岩端着一杯葡萄酒,怔怔地昂頭看着天空。

今晚的月亮很圓,像個大銀盤掛在深色的天空,將大地照得一片銀白,地面像結了一層透明的薄冰,彷彿輕輕一踩,就會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響……

像心碎。

聲音很輕,卻很痛。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為什麼要有悲、有缺呢?人長久也只能是但願,千里嬋娟更是枉然……

“霍岩哥哥!”劉樂樂推了推他,“你在想什麼?我都叫你幾聲了!”

“哦,”他苦笑一下,“我在想,你怎麼叫了這麼多人過來。”

“陪你咯。”她捏起一粒葡萄送進嘴裏,“潘阿姨說你心情不好,我正好也不想待在家裏,所以就叫上他們一起過來了。”

他長長地嘆口氣,沉默半晌。

“等到十二點,”喃喃道,“我們就回去吧……”

“現在就快十二點啦。”

“是嗎?”他錯愕地睜大眼睛。

“喏,你看嘛。”她掏出手機放到他面前,“你說的哦,等到十二點我們就回去。”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

秒錶不停地閃動,像無聲的腳步,重重地踏在他心上。時間彷彿手中的細沙,心越急,握得越緊,沙便流失得越快……

“滴。”輕微的一聲提示音。

十二點過了。

別墅里所有的燈依次熄滅,汽車的引擎聲響成一片,刺眼的汽車前燈穿破沉沉的夜幕,最終消失在黑暗當中……

寂靜。

微風中,一個瘦小的白色身影隱藏在大樹后,像一尊雕塑般凝固。

沉沉的夜幕悄然降臨,一天又過去了。

“……病人以前受過傷,這次摔倒引起舊傷複發,如果還不動手術,有可能終生殘廢……前期費用是五萬,後期的康復費用依情況而定,你要儘快決定下來……”

醫生的話似乎還回蕩在耳邊,零子鹿茫然地走在街頭,看着身邊車來車往、霓虹閃爍,卻不知最終應該走向哪兒。

怎麼辦?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找霍岩嗎?她欠他的已經太多,如果再提“錢”字,她卑微的尊嚴將蕩然無存。

前方“singleman”的霓虹招牌在夜幕下閃爍,彷彿一道漩渦,叫囂着向她席捲而來,她猶豫着,不敢再向前靠近一步。

“是你喲!”粗嘎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零子鹿循着聲音望去,一個肥胖的身影站在轎車旁,胖臉上掛着噁心的笑容。

“世界真是小,”丁虎得意洋洋地湊過去,“我們又碰上了,你說,是不是有緣啊?”上次被李雲霄攪了局,他一直耿耿於懷,總想找個機會再下手。

零子鹿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開。

“哎哎,別走啊!”他趕緊拉住她,“是不是有困難,說出來聽聽,看我能不能幫你一把。”

腳步輕輕頓住。

“你……你能幫我?”她猶豫着開口。

丁虎上下打量她一番,心裏已經猜到了七八成。

“沒錢用是不是?沒錢就說一聲,我肯定能幫你。”色眯眯地拉起她的手,“我第一次看見你就喜歡上了你,你脾氣還真倔,嘖嘖,我就喜歡你這種小野貓——”

她甩開他的手,後退一步。

“哼。”他冷笑一聲,“骨氣能當飯吃嗎?只要你答應一聲,我一定不會虧待你。”掏出一張名片塞進她手裏,“考慮考慮吧,想通了來找我。”

零子鹿僵立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一搖一擺走向路邊的車子。

骨氣是什麼?

骨氣不能當飯吃,骨氣不能給父親交醫藥費,骨氣不能給自己交學費,骨氣不能讓父親生活得更好……

沒有錢,骨氣就是空氣中的肥皂泡,看着漂亮,卻是最沒用的東西。

“你等等。”一隻手按在欲打開的車門上,“你真的能幫我?”

“哦——”丁虎心知肚明地笑笑,“你說個數吧。”

“我要五萬。”零子鹿臉色慘白,“五萬。”

“小意思。”他咧開大嘴得意地笑,“早說啊,不就是五萬嘛,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吃虧的。”輕佻地拍拍她的臉蛋,“上車吧。”

他留了個心眼,雖然對到手的獵物已經迫不及待,但是有了上次的教訓,他還是不敢在俱樂部亂來,萬一又碰上李雲霄,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去哪兒?”

“跟着我走就行了。”他率先坐進車裏,拍了拍身邊的座位。

她蒼白着臉,站在原地沒有動。

“上來啊!”他不耐煩地皺起眉,一把將她扯進去,然後吩咐司機開車。

零子鹿僵硬着身子,任他在她身上毛手毛腳……

沒想到,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為了錢而。。。。。。,這在以前,是她最為不齒的行為,而現在,她也步入後塵……不要責怪女人為什麼墮落,每個墮落背後,也許都藏着一段心酸的故事。

車子在一棟富麗堂皇的酒店門口停下,丁虎露出臉,迫不及待地拖着她走進大廳,往電梯走去。

電梯門緩緩打開,一對男女相擁着走出來。丁虎已是焚身,根本顧不上理會別人,性急地拉着零子鹿走進去。

門重新關上,也將一雙詫異的眼睛擋在門外。

七月!

在這種熱的連空氣都彷彿要燃燒起來的天氣里,除了苦命的戶外工作者,沒有哪個人願意在外面待着。好命一點的人都會躲在家裏吹冷氣吃雪糕,而學生,正是這種最最好命的人。暑假嘛,可以名正言順的大玩特玩的時間。暑假作業?離開學還早呢,現在操那份閑心幹嘛?辛苦了一個學期,也該好好放鬆放鬆了。不過,對於畢業的學生來說,七月份還不是一個能夠消消停停的享受暑假的時間,雖然剛剛經歷過地獄,但緊接着的等待、查分、體檢、填志願等等一大堆瑣碎複雜的事情,則比高考更加折磨人,至少是更折騰家長吧!雖然現在的高考分數都可以第一時間從聲訊台查到,但學校放成績單那天,學生們還是一個不漏的去學校報到,有不少人都是父母一道兒跟着去的,浩浩蕩蕩的隊伍,遠遠看起來,蔚為壯觀!

“這見鬼的天氣,簡直要熱死人了!”李雲霄嘴裏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手裏抓着那張薄薄的體檢表拚命的扇,黑黑的臉上滿是汗珠,他也懶得去擦,反正擦也擦不完。“木乃伊,你都不熱的嗎?也對哦,哪有木乃伊會流汗的?會嚇死人的說!”

霍岩依照慣例不會搭腔,一身白色運動服的他看起來清爽極了,蒼白的肌膚上一滴汗都沒有,跟站在身邊的李雲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周圍的女生們或偷偷或光明正大的看着他倆。他無知無覺,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裏,目光遙遠。

“你只要肯閉上嘴五分鐘,保證就不會流那麼多汗了!”一個戲謔的女聲響起,伴隨着兩瓶還冒着涼氣結着冰珠的飲料空降在兩人面前。

李雲霄的眼睛都發出綠光來了,他咧開大嘴,笑出一排白牙,“小妹啊小妹,你真是上帝派來給我們的天使啊!”伸**過飲料瓶,一仰就是半瓶下肚了。

“去!少拍馬屁!你少讓我收拾你那臭鹹魚味道的球鞋就算是恩典了!”短髮俏麗的高挑女生白了他一眼,隨即笑容可掬的轉向霍岩,“霍岩,喝點飲料解解暑吧!”

霍岩一言不發,掉頭就走開了。齊小妹——後任的籃球部管理人,呆了呆,看向李雲霄,“他怎麼了?我做錯什麼了嗎?”

臭鹹魚味道的球鞋?好熟悉好讓人懷念的說詞。李雲霄恍惚了一下,又笑嘻嘻的伸手來搶,“不喝正好!給我喝,我還沒喝過癮呢!”

“你想的美!”齊小妹眼明手快的護住飲料,讓李雲霄抓了個空,自個兒擰開蓋子,美美的灌了一大口,嘆了口氣,“真爽!這麼好喝的飲料他居然不喝,真是怪人!”

“本來就是靈中的一大奇觀啊!”李雲霄橫下心不讓自己想到別處去,咧嘴笑道,“你都來了兩年了,還沒習慣?”

“還說呢!”齊小妹噘起嘴,“都兩年了,他跟我說的話都不超過10句!虧我們還是同班同學同社團的,這麼冷淡!整個籃球社裏只有他的柜子不許我碰,我好心幫他擦球,他居然把球給扔了。氣死人!”

“你們女孩子真是夠小氣的!”李雲霄搖頭嘆氣,“都是兩年前的事了,還要翻出來說。虧的你記性好!”

“哼,這種奇恥大辱,女孩子都會記一輩子的呢!”齊小妹不服氣的反駁,“再說我哪有小氣,每次不都是我主動示好?可他都不領情。”

他不需要你主動示好,只要你別去打擾他就行!這種話李雲霄當然不會說出口,事實上全籃球社的人都知道這個高二時甫轉來靈中就積極申請要加入籃球社的俏麗女孩喜歡霍岩,大家都猜她是衝著霍岩才轉學過來的。因為她身材高挑,籃球打的還真不賴。加上她長相俏麗討喜,嘴巴又甜。兩年下來,她贏得了除霍岩外籃球社裏每一個人的喜愛,包括脾氣古怪的唐教練。可是,那有什麼用?霍岩不喜歡她啊!人家可是只要霍岩喜歡的說。

“我們去找霍岩!”齊小妹目光如炬,早就發現了霍岩的落腳點,但又不好一個人直接過去,只有拉着李雲霄。李雲霄衝天空翻了個白眼,也只得跟了過去。罷罷罷,就算是幫木乃伊的忙吧!雖然那傢伙並不需要人幫忙。

就這麼,三個人又湊到了一塊站着,齊小妹搭訕着用體檢表扇着風,“今天真熱,‘七月流火’,古人說的真是對極了!”

一句簡簡單單的“七月流火”,卻讓霍岩和李雲霄兩個人都變了臉色。李雲霄是又氣又急,這丫頭怎麼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而霍岩則是煞白了一張臉,目光變的更加深遠而無焦距。恍惚中,那一個秋日的午後,靜靜的課堂里,白衣銀髮的年輕老師站在講台上,而講台下,那個目光清澈如水的女孩兒,用清清朗朗的聲音背誦着老師隨手在黑板上寫出來的《詩經?豳風?七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無衣無褐,何以卒歲?三之日於耜,四之日舉趾……

“我、我又怎麼了?”齊小妹囁嚅着,她真是摸不着霍岩的心思,愛的好辛苦。

李雲霄看着覺得不忍心,只得出來打圓場,他故意大驚小怪的推了齊小妹一把,“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學問的啊!居然會背詩經上的句子。不得了啊!”

“這是詩經上面的嗎?”齊小妹有點迷糊,她只是聽過這句話,覺得挺好聽的,隨口拿出來用而已。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七月是指夏曆七月,火則是指二十八星宿中的心宿,每年夏曆五月黃昏時出現在正南霍,正在天空當中,六月便向西斜,七月就由西往下沉了。‘流火’是標誌着秋天的開始,而不是形容天氣熱。下次不要用錯了。”霍岩淡淡的說了這一番話,讓李雲霄傻了眼,而齊小妹則滿臉通紅。他第一次跟她說這麼長一段話,居然、居然是來糾正她的錯誤的嗎?哦,她糗大了!

李雲霄瞠目結舌之餘還是沒忘記他負有“打圓場”的重責大任,真是個好人啊,他邊自我感嘆邊道,“木乃伊,你想好報哪所學校了嗎?”

“k大吧。”霍岩笑了笑,“你呢?”

“我?當然非k大不報!我已經決定了,所有志願都填k大,破釜沉舟。不錄取我我就不上了,打工去。”李雲霄豪氣衝天。

“啊,那樣不好吧?”齊小妹慶幸終於有了她可以插上嘴的話題了,感激的望着李雲霄,“以前不就聽說有一個學生把所有的志願都填了b大,據說分數也夠了,可是b大還是沒有錄取他嘛?說什麼這樣的學生太過偏執,沒有良好的心理素質等等等等。你不怕也落的這個下場?”

“哼,不錄取我是他們的損失,我有什麼好怕?”李雲霄一甩頭,“蓋茨不也沒念完大學?照樣當他的世界首富。”

“你還想跟蓋茨看齊啊?少來了吧!”齊小妹推他一把,笑了起來,她的成績很好,分數上k大絕沒有問題,四年大學的浪漫生活,她可是抱了很高的期望值,說不定就遂了她的心愿呢?而且,至不濟,高中時代的“三人行”還是可以維持下去的,只要她死拖着李雲霄就行,那個人可不像霍岩,他是很憐香惜玉的。所以不管怎麼說她也是霍岩身邊最親近的女孩子,其他女生別想插進來。這麼想想看她還是有很大希望的。現在她唯一的隱患就是當年那個女孩,好像叫零子鹿是吧?據說當年跟霍岩關係不一般,也是他唯一一個和顏悅色相對的女生。不過在兩年前她轉來之前就轉學走了,轉到哪裏去無人知曉,反正據她觀察兩年來跟霍岩李雲霄沒通半點訊息,他們也隻字不提。看這樣子,她會突然回來的幾率不是很大。但她也不能太掉以輕心,畢竟在霍岩心裏,那個人是最特別的存在。她還是早點把他搞定的好!這樣就算那個人回來了,也只能幹瞪眼了。反正,只要她成了他的女朋友,她就絕不會放手的。

“你在肖想什麼,笑的這麼噁心。”李雲霄反推回去,平時在籃球社推來打去鬧習慣了,齊小妹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女生,這也是他喜歡她的一個重要原因之一。

“你的嘴巴快趕上你的球鞋那麼臭了。哼,不講人話。”齊小妹白了他一眼,但唇角還是掛着止不住的笑。

兩個人在這裏鬥嘴斗的不亦樂乎,霍岩卻聽若未聞,他的目光總是那麼虛無飄渺的望着遠霍,偶爾拉近了,也似乎是透過了眼前而看在不知名的物體上。這樣的目光,如果不小心對上了,能讓人心都涼透。齊小妹能那樣纏上去,而且一纏就是兩年,也真是讓人佩服。

“對了木乃伊,你為什麼想報k大呢?”鬥嘴斗累了,李雲霄又轉過頭來問他一直想問的問題,雖然不太確定對方會不會回答,“我是因為想出國,而k大是最容易出國的大學。你呢?該不會是這個原因吧?你要想出國很容易的啊!”

“…………”霍岩沉默,他即便願意跟李雲霄說,但一看到一旁齊小妹那目光炯炯的眼睛,也登時就失去了開口的興緻。李雲霄很聰明,一下子就明白了,立刻轉移了話題,看到齊小妹那黯淡下來的目光,他心底嘆了口氣,這種“三人行”,好累!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第三種戀愛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第三種戀愛
上一章下一章

148.像只快樂的精靈盡情飛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