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他把心都掏出來獻給她了
“312號同學請進!”他們等待的眼科體檢室叫人了,齊小妹忙應了一聲,抓着體檢表沖了進去,“來啦來啦!”
看着齊小妹進了體檢室,李雲霄吐了口氣,也不管霍岩會不會甩開自個兒的手,一把撈住他,“喂,木乃伊,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吧?乘着畢業做個了解算了。不然,我看她八成要追到k大去了。”
霍岩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雖然沒說話,但他的眼神明顯的表示出:她跟我有什麼關係?
“木乃伊,這樣不好哦!我知道你是很cool,我也沒指望你能憐香惜玉,不過,不過,話講清楚比較好吧?就算是為了你自己也好,老是這樣拖着,你不也煩嗎?”李雲霄覺得自己真是好的可以向聖人看齊了,可是偏偏沒一個人領他的情。
“話講清楚比較好?”霍岩拂開李雲霄的手,走開了幾步。他仰頭望着搖曳的樹葉間泄下的細細碎碎的金色陽岩,慢慢的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是啊,的確是跟她講清楚比較好。可是雲霄啊,誰,又來跟我說清楚呢?”
李雲霄一下子就呆掉了,他知道霍岩說的是什麼意思,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驚訝。兩年前零子鹿不告而別,霍岩足足三個星期沒去上學,連期末考試都沒參加,還是下學期補考的,那之後就放寒假過年了。開學后他來上課,憔悴的容顏經過一個寒假的調養,已經補回來了,除了人變得更加冷淡以外,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而他是一向冷淡慣了的,旁人也不是很在意,他本人對零子鹿的事情更是隻字不提。漸漸的,大家也就淡忘了。後來,齊小妹來了,組成了新的“三人行”,說說笑笑,熱鬧非常,更加不會有人去提那已經消失不見的人。所以兩年來,這是李雲霄第一次聽到霍岩說起他的想法,居然是,這麼的怨恨嗎?
“你知道嗎雲霄?她——已經結婚了!”霍岩又拋了個**出來,炸的李雲霄頭暈目眩,找不着北。
“你、你、你怎麼知道?”李雲霄只覺得發苦,他用力的咳了兩聲,才能發出這般低啞的幾乎難以卒聽的聲音。
“我怎麼知道?”霍岩輕輕笑了起來,“那是因為她嫁的是個很有名的老公,我想不知道都很難啊!”
“什、什麼意思?”李雲霄心裏一陣陣發冷,他只覺得恐懼,幾乎想狂奔而去,可霍岩的目岩讓他動彈不得,他的目岩閃動,裏面流淌着無窮無盡的怨恨,那裏面有沒有悲傷的成分呢?李雲霄看不出來。
“呵呵,”霍岩又笑了起來,好像那是再好笑不過的笑話,他今天這一會子的笑容比過去兩年半加起來都多,可這笑容只能讓李雲霄心底發顫,“雲霄啊,你都不看報紙的嗎?“不、不、不惑之年?”李雲霄被這個詞給轟暈了,“她、零子鹿嫁的人,是那麼老的人嗎?”
兩年半來第一次,這個名字被正式的念了出來,李雲霄自己都覺得舌頭打結,可霍岩卻仰天大笑起來,笑的周圍人都以驚嚇的眼神瞅着他。“雲霄,說老可是太失禮了。那位男人所有的優點於一身啊,英俊、成熟、有錢、專一,哦,原本是萬花從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花心男子,所以二十年來他那位原配夫人的地位才會穩如泰山。可是,自從遇到她之後,不計一切代價的要離婚,據說還使用了一些見不得岩的手段,鬧的天翻地覆的才把婚給離了,然後,待她一滿十八歲,立刻就舉行了一個盛大的世紀婚禮。此外,據可靠消息,那位愛美人勝似江山的余氏求婚的禮物是余氏集團的30%股份!你倒是說說看,這樣的男人,有哪個女人不喜歡呢?”
“阿岩,你真的是那麼想嗎?”李雲霄看着大笑不止的霍岩,語氣滿是哀傷,“你真的認為零子鹿是那種因為對方‘英俊、成熟、有錢’就會跟他結婚的人嗎?她是那麼討厭愛情、不相信愛情,尤其是變心的男人和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她憎恨的無以復加,怎麼可能會攪和到這樣亂七八糟的關係裏去?你那麼喜歡她,會不懂她嗎?”
“事實勝於雄辯!”霍岩冷冷的迸出這幾個字,彷彿剛才的大笑從未存在過。
“所以她肯定是有苦衷的啊!”李雲霄至今仍清晰的記得,那個最後的夜晚,兩人一起圍着熱騰騰的火鍋,喝着啤酒聊天,他說了好多好多話,她坐在一旁安靜的聽着,間或也談論兩句,那樣溫馨平和的氣氛,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後來想想,那就是她在跟他告別了。他曾使勁的回憶過那之前零子鹿跟他說過的話,只記得零子鹿提到錢的事情,向他討主意。所以她肯定是遇到難題了,不然她不會不告而別的。這些話他想跟霍岩說,可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霍岩一臉的冷漠,他就不敢提了。慢慢的,他以為自己撂下了,霍岩也撂下了,誰也不再提零子鹿了,相安無事,天下太平。而今天這當頭一棒,他被霍岩打暈了。
苦衷?霍岩笑的嘲諷,他把心都掏出來獻給她了,甚至打電話給父母求救,到頭來她還是撇開他走掉了。想起那個夜晚余尾生表示出來的十足的佔有欲,還有之前她每天到醫院去看他,他們不是早有關聯的嗎?如果她喜歡余尾生,跟他說明白就是,他絕不會對她死纏爛打糾纏不放的。何必瞞他?何必——欺騙他?她騙的他好苦,騙的他像個傻瓜一樣團團轉,還做着天底下最美的夢。那天晚上的他開心的像個孩子,以為自己即將身在天堂了。可是,可是,天亮以後,迎接他的,卻是一個完全相反、殘酷至極的事實。
“雲霄,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要考k大嗎?”霍岩雙目迸出寒芒,“我告訴你,因為k大是唯一一所由余氏出資設立獎學金的大學!每一年,那位余氏大人都會偕同妻兒親臨k大校園,給獲取最高獎學金的學生頒獎,以示他‘惜才重才’之心。你認為,他今年會捨得丟下他那費盡心思才娶來的妻子一個人獨自前來嗎?”
李雲霄倒吸了一口涼氣,“阿岩,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霍岩又微笑了,眼角瞥到那個齊小妹已經檢查完畢正往這邊走來,他掉轉身子就準備離開,臨走前丟下一句,“你替我打發她吧,如果你不忍心的話。”
“咦?霍岩怎麼走了?他不檢查眼睛啦?”齊小妹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李雲霄看着霍岩的背影發了一會呆,抓了抓頭,突然一把拉着齊小妹,“小妹,你跟我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啊?可是、可是,”齊小妹不舍的望着霍岩遠去的身影,奈何敵不過李雲霄的力氣,只得被他拖去了相反的霍向。
三天後,在填寫志願的教室里,霍岩、李雲霄還有齊小妹三個人,在所有的志願欄里都填上了k大,李雲霄望望齊小妹倔強的背影,只能長嘆一聲。他儘力了,真的!
在等待中暑假如飛而逝,八月底的時候,三個人都收到了通知書,可心情卻截然不同。齊小妹是滿心歡喜,李雲霄則是一臉沉重,而霍岩卻平靜的仿若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他不慌不忙的收拾着行李,準備着該準備的一切,相較於父母的依依難捨,他冷淡的近乎無情。沒有人發覺他眼底跳動的那抹小小的火焰,以及夜深人靜的時候陡然襲來的那股錐心刺骨的痛。
李雲霄本來是打算跟霍岩結伴同行的,齊小妹自然也會跟着他們一塊。然而臨出發的前一天才發現霍岩已經自己一個人走掉了,根本沒等他們。咬牙之餘也只能一路護送滿臉不高興的齊小妹往學校進發。好在城市離他們那裏也比較近,坐火車十幾個小時也就到了,學校有安排人在火車站迎接新生,一路上還算頗為順利。等辦完一系列麻煩至極的報道手續,順帶跟同寢室的三個哥們稱兄道弟了一番之後,李雲霄去尋找霍岩,準備找他算帳。打聽到霍岩所在的寢室號碼后,他便過去了。孰料霍岩並未去寢室報道,一頭霧水的他只得回自己寢室,卻見原本遍尋不着的人好端端的站在自己寢室門口。他驚愕之下,拳頭也忘記上去招呼了。霍岩從衣袋裏掏出了一張薄薄的小紙片遞了過來,他瞪着它:“這是什麼?”
“我的地址。”霍岩簡短的說,“以後要找我就到這裏,你想搬來住也可以。”
“這、這不是只有做項目的研究生才能享受的公寓嗎?”李雲霄瞠目結舌,月租不月租的倒是另外一回事,反正霍岩是有錢家的大少爺。他驚訝的是霍岩怎麼那麼神通廣大,剛來的一個新生就能弄到這樣的房子!有錢人不在少數,但能享受到這樣的公寓的人可是屈指可數。再說,宿舍已經算是條件相當好的了,一個房間裏住4個人,每人都有獨立的電腦桌書櫥衣櫃,屋子裏有衛生間、洗衣機、電話,還有一個小冰箱,可與酒店的標間相媲美了。這樣的宿舍那傢伙還不滿意?還要特意去住那種高級宿舍?
“你想來就來吧!”霍岩說完了他想說的,準備走人了。李雲霄忙開口,“謝謝好意,我住宿舍就夠了,剛才已經跟我那三個室友哈拉了一下,都是挺好相處的人。”
“隨便你!”霍岩勾了勾唇角,轉身離去。
李雲霄對着那小紙片發了一陣子呆,才慢慢的把它塞到褲子口袋裏,回寢室準備整理床鋪,正忙的一頭汗,寢室電話響了,大家面面相覷,連他們自己都還沒弄清楚自己寢室的電話號碼呢,居然會有人打過來。離話機最近的韓皓雨吹了聲口哨,“咱們寢室的處女電話啊!是誰的誰請客喝飲料,大傢伙兒同意不?”其他三人都表示沒意見,韓皓雨一把抓起電話,“您好哪位?”
“麻煩您我找李雲霄,謝謝!”這話機音效簡直好的過分,周圍的人全部聽的清清楚楚——一把脆脆甜甜的女聲。
三雙曖昧的眼神往李雲霄身上飄去,韓皓雨大力拍着李雲霄的肩膀,“你小子,行啊!”李雲霄心底哀嚎一聲,這個死齊小妹,報道第一天就害他破財,這往後的日子,還消停的了嗎?沒好氣的撈起話機,“我正忙着呢,沒事幹的話過來幫我整理床鋪。”
“你想的美!”那邊啐了他一口,“我是想問你看到霍岩沒有,我去他寢室找他沒找到。他是不是還沒上寢室報道啊?”
“你不用找了,他不住寢室。”李雲霄沒精打採的,就為了這個他成了犧牲品了。
“不住寢室?”齊小妹的聲音高了八度半,“那他住哪兒啊?李雲霄你知道吧?告訴我啊!”
“我不知道!你要找他你自個兒去找。”李雲霄壓不住火了,“啪”一下掛了電話。他到不是心疼被敲一頓飲料,只是在大家都心知肚明霍岩不會理她的情況下還這樣死纏爛打,確實有點煩人了。本來她要纏是她的事,可她老是拿他來當幌子來找他,這讓他很煩心。在學校里他當了兩年的和事佬,已經夠累的了,他可不想美好的大學生活也變成那樣。他有他的生活要過啊!
“哥們,這麼牛啊?看樣子不是女朋友,是不?”韓皓雨撈住李雲霄的肩膀,“聲音很不錯啊,介紹咱兄弟們認識吧!”
“我靠,你不至於成這樣吧?連面都沒見過只聽個聲音就要認識人家,你不怕撞上恐龍啊?我在家的時候可就聽說過的經典段子了。看看李雲霄的那個態度,也猜的出來不是美女級別的吧!”戴着眼鏡外表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江志鵬卻有着一條毒舌,開口就沒好話。
李雲霄一人奉送一個大白眼,“還喝飲料不?”
“當然喝,渴死人了,我說李雲霄兄弟,就勞您大駕了。我要芬達,謝謝!”霍文亞笑容可掬,一雙彎彎的月牙眼,讓人印象深刻至極。
“你倆要喝什麼?”李雲霄翻包拿錢,準備乖乖的去買飲料。
“可樂!”這是韓皓雨,“百事、可口都行,我不挑的。”
“我要脈動!”這是江志鵬。
李雲霄翻着白眼,幸虧寢室里只住四個人,這要是住上十個八個的,他恐怕得拿紙記下來了。
“辛苦了,不送!”那三個人倒是動作一致的揮起了手,笑眯眯的只等着飲料來了。李雲霄火車頭似的往門口沖,險些跟門外的人撞個正着,還好對霍身手敏捷,護住懷裏的東西往邊上一跳讓開了,笑道,“李雲霄你今天吃螃蟹啦,講話走路都橫衝直撞的。”脆脆甜甜的聲音,漫溢到眼睛裏的笑意,不是齊小妹是誰?
李雲霄怔了怔,“你怎麼來了?”
“不是你讓我來幫你整理床鋪嗎?”齊小妹抱着一顆老大的西瓜,推開李雲霄,徑直走進寢室里,將西瓜往桌子上一放,捶了捶胳膊,“天哪,重死了!”眼看着其他三個人眼睛都瞪的跟龍眼似的望着自己,她咯咯一笑,很大方的自我介紹,“你們好!我叫齊小妹,是李雲霄的老鄉兼高中同學,以後肯定會常常過來打擾的,還請多多關照。這個西瓜是見面禮,剛剛在門口買的,也不知道甜不甜,請嘗嘗看吧!”
“果然是美麗又大方啊!”韓皓雨吹了聲口哨,伸手過來跟齊小妹握了個手,“鄙人韓皓雨,樂意為美女效勞。”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霍文亞已經動作神速的摸了一把水果刀出來,乾脆利落的殺起西瓜。一旁的江志鵬在喃喃自語,“我要打電話跟他們說,k大有美女,而且等級還不低。”逗的齊小妹又是嫣然一笑。
看到齊小妹如此輕易的就跟他們寢室打成了一片,李雲霄有點發獃,他有着不祥的預感,這大學四年的日子,怕是不太好過了。
吃完了西瓜,他責無旁貸的送齊小妹回女生寢室,忍了又忍,最終他還是沒忍住,“小妹,我不會告訴你霍岩在哪兒的。”
“你以為我是拿西瓜來賄賂你的?”出乎他意料,齊小妹沒生氣沒發火,反而笑了起來,一把抱住李雲霄,撒嬌般的搖了搖,“你也把我看的太壞心眼了吧!”李雲霄登時慚愧起來,“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啊!我知道霍岩他不喜歡我,這又不是你的錯。”齊小妹放開了手,跳開了兩步,回頭一笑,“可是我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我不會放棄的。”李雲霄看着她甜甜的笑臉,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嗯,你也知道他是很冷淡的人,都不理人的,只對你特別一點。如果不跟在你身邊,連他的面我都見不到,所以只好經常麻煩你嘍!我知道你很煩,可是,沒法子,誰叫我喜歡這個大怪人呢!嗯,醜話說在前頭好了,以後我還是會抓着你不放。不過,我會想法子報答你的,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能做得到我都會去做,我發誓!所以,不要煩我好嗎?”她停下腳步,微笑着睜大眼睛看着他。
這麼坦白的一席話說的李雲霄無話回答,他能怎麼說呢?說“你喜歡他是你的事,不要來煩我”?能說出這樣話來他就不是李雲霄了。所以他只能無可奈何的一笑,“隨便你吧!”
“謝謝你,李雲霄!”齊小妹笑眯眯的擺擺手,“我回去了,不用送!”
目送她輕盈的背影,李雲霄心裏只有一個想法:接下來,日子不好過了!
接下來的日子的確不好過,因為——軍訓開始了!
這些“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教科書”的學子們幾時受過這種罪,沒過兩天,就被曬掉了一層皮。女孩子倒掉了好多個,男生們愛面子,只好咬牙苦撐。教官們可不會憐香惜玉,固定的練習量一點也不會少。幾天下來,個個都精疲力竭,深深覺得能坐在教室里念書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愛笑愛鬧嗓門奇大的李雲霄在軍訓拉歌里出盡了風頭,自然結交了不少朋友,男生女生都有。大霍爽朗的齊小妹也表演了幾次,韓皓雨那群人玩命給她鼓掌喝彩。他們兩人本來都希望在軍訓里霍岩也能有所感染,變的開朗一點,至不濟,也能交兩個朋友。可是,他倆都失望了。霍岩就是霍岩,即便是跟以往生涯完全不同的軍訓生活,也沒能感染改變他分毫。他還是那麼冷淡,默默的做着訓練動作,除此外一言不發,不跟任何人搭話,完全拒人於千里之外。
軍訓完就是國慶節,七天長假三個人都沒回去。霍岩不見蹤影,李雲霄也忍住沒去找他,齊小妹滿眼的失望雖然讓他很不忍心,但他不想給霍岩帶來麻煩。況且這種事是長痛不如短痛,他咬咬牙把心一橫,就裝看不見。他寢室里的那三個人也沒回去,他們都挺喜歡齊小妹的,結果國慶長假成了兩個寢室的聯誼會,八個男孩女孩把k城逛了個遍,很是逍遙自在了一番。歡樂之餘,李雲霄在心底暗暗嘆息,原本這樣的生活他是期望跟霍岩一塊過的,大學生活他在心裏期待了很久。可是,可是,那個人把自己封閉了,不肯打開。要他享受生命中最最璀璨的大學生涯,恐怕很難了。
國慶以後,課程正式開始。雖然大學的功課比高中輕鬆了不知多少倍,而且老師也根本不會去管學生,但能考進k大的學生自制力都是比較強的,除了極少數人玩瘋了以外,絕大部分的同學都很用功,也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該走哪條路。李雲霄報名參加了系裏的籃球隊,沒多久就成了主力隊員,風岩無限。霍岩和他不同系,卻沒有參加任何社團活動,整天獨來獨往,不跟任何人親近。他的長相那麼出色,個性又是這麼的與眾不同,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可是沒人能夠接近他。自然的,他也成了k大新生的話題人物之一。沒有霍岩的籃球隊,齊小妹當然不會去,她成了系裏炙手可熱的文娛委員,因為k大的美女真的不是很多,個性爽朗能歌善舞的她自然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也有了一批仰慕者。可她公開宣佈她的夢中情人是霍岩,其他人不會有機會。霍岩當然是不理她的,難得她也毫不氣餒,這種少見的勇氣倒是為她贏得了一片讚揚加油聲,甚至還有好事者下注賭她到底多久才能搞定霍岩,一時間頗為熱鬧。
熱鬧中時間過的很快,轉眼間大半年的時間過去,李雲霄他們已經在念大一的下半學期了,對於一切新鮮的事物差不多已經熟悉完了,唯一可期待的,就是一年一度的k大校慶,除了各系挖空心思出盡法寶奉送節目以外,也會邀請一些比較有名的廣播dj、影視明星來參加,此外,余氏集團的總裁也會來頒發獎學金給最優秀的學生,這一條可是k大學生期盼的重頭戲,因為余氏很慷慨,獎學金非常豐厚。
整個k大都是喜氣洋洋的,可是李雲霄很不安,非常不安,簡直是坐立不安。自從聽了霍岩那番話以後,他一直很留意余氏集團的消息,可是關於余氏總裁的消息非常的少,余尾生畢竟是商業人士而不是明星,而且又一改以往風流花心的風格,花邊新聞簡直看不到了。關於零子鹿的信息他只在一篇余氏專訪的報道里看到過,也只是一筆帶過,說是年輕的余氏總裁夫人也進入了集團工作,邊讀大學邊實習,她在大學裏主修的是計算機網絡安全,在余氏的信息中心工作。李雲霄簡直無法想像詩詞歌賦倒背如流的零子鹿去讀網絡安全的樣子,她、她應該是讀文學的人啊!而且應該去讀漢語言文學才對!將近三年沒見了,她的變化有多大?她知道自己跟霍岩在這裏嗎?她——真的會來嗎?
相較於李雲霄的忐忑不安,霍岩平靜的如一泓深潭,至少外表上是。李雲霄只能看到他那雙黑的不見底的眼睛,其他什麼也看不出來。不明就裏的齊小妹看到李雲霄那麼不安,也隱隱猜到要發生什麼事情,可她無論怎麼追問,也得不到半點訊息,無奈之下,只能靜靜的等待了。
校慶如約而至,各個系卯足了勁去表演,身為文娛委員的齊小妹忙的不可開交,沒法子再緊迫盯人,所以李雲霄放心大膽的跟着霍岩,幾乎寸步不離。他要看着他,不讓他出事。前幾天就得到確切的消息了,余氏總裁會偕同夫人一同前來。據說這是婚後兩人首次在國內公開亮相,有不少財經雜誌的記者都過來了,欲一睹新任總裁夫人的廬山真面目。禮堂里座無虛席,有不少人都沒有座位了,只好站着。霍岩和李雲霄站在一個小角落裏,禮堂里人太多了,空氣很悶,不過托霍岩的福,他倆周圍的人靠的不是很近,還算寬敞。齊小妹這一年撞冰山撞的頭破血流,體無完膚,也就沒什麼人願意再去自討沒趣了。
主持人走上舞台,原本喧鬧的禮堂霎時安靜了下來,李雲霄手心都是汗水,他扭頭望了霍岩一眼,他的嘴唇抿的緊緊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只是一雙眼睛亮的駭人。
老套的開場白結束,校長親自上台宣佈,歡迎余尾生總裁及余夫人。掌聲如雷,李雲霄只覺耳邊的皮膚一陣刺痛,眼睛竟模糊了片刻,他也顧不得再去看霍岩的表情了,用力揉了揉眼睛,踮起腳尖,極力往台上望去,只見一對男女從後台緩緩走了出來。
哦,燈岩太亮了,刺的人眼睛都痛了,李雲霄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那個人,真的是零子鹿嗎?記憶里的零子鹿,一頭男孩般的短髮,要麼穿着運動服在籃球場上跑跑跳跳,滿身的青春活力;要麼在教室里和老師針鋒相對,拗口的詩詞語句流水價從她嘴裏說出來,說有多傲氣就有多傲氣。而,眼前台上的那個人呢,戴着銀邊的眼鏡,長長的頭髮,燙的微微捲起垂到腰際,一襲雪白的羊毛衫裙,火紅的小羊皮靴,打扮的像個公主一般。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相較於她身邊那個風度翩翩、瀟洒俊美的丈夫,戴着薄薄的羊皮手套握着個小手袋面無表情的她,就像個沒有靈魂的精緻的娃娃,漂亮是漂亮極了,可是一點存在感都沒有。零子鹿,怎麼會變成這樣?
台上,那個極具魅力半點看不出高齡的余尾生正笑容可掬的在發表講話,鼓勵k大的莘莘學子們努力用功,余氏的大門永遠為有才能的人敞開云云。接下來就是頒獎儀式,通常那個最高額的獎學金都是頒發給高年級的學生的,這一次也不例外,是生物系的一個大三男生,即將出國深造。
台上頒獎頒的熱鬧,台下嗡嗡作響,大家都在小聲的議論着這個新任的總裁夫人,李雲霄不太敢去看霍岩的表情,只是下意識的豎起耳朵捕捉着周圍的聲浪,離他不遠的幾個大四的學長學姐們討論的正歡:
“這個果然年輕好多啊,不過說真的,論長相,還不如上一任呢!雖然那個已經有點老了。”
“有錢真好,多年輕的都能娶到。這個看起來簡直能當他女兒了,真不知道他兒子女兒怎麼稱呼她。”
“這一個本來就很小啊,據說剛滿十八歲就嫁給他了,那現在也才十九歲而已,比我們還小呢!”
“不過這個很樸素啊,一點妝都沒化,全身上下也沒半件首飾,以前那個誇張的要死,渾身亮閃閃的看的我都害怕。”
“去你的,你少土了。人家這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年輕就是本錢,化哪門子的妝啊!再說,你知道她那一身衣服多少錢嗎?那可是巴黎最新一季的春裝款式。嘖嘖,不得了啊!我好好奇她的結婚戒指,可惜她戴了手套。沒趣兒!”
“她都不笑耶!也不講話。是跟她老公吵架了嗎?”
“說不定人家就喜歡她的冷淡呢?嘻嘻!”
“咦,你笑的好噁心哦!”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李雲霄的冷汗都冒出來了,眼睛定在台上,零子鹿一直都是微低着頭,不笑,也不講話,沒有一點兒表情。余尾生間或笑嘻嘻的對她說兩句話,她也是漠然面對,不置可否。獎頒完了,校長在前面引路,他攬着她,前呼後擁的往後台走去,李雲霄死盯着那隻手,覺得刺眼極了。然而,那個除了霍岩外不肯讓任何人碰觸的零子鹿,卻沒有拂開那隻漂亮的像女人的手!
我在想什麼啊?李雲霄苦笑着抹了抹臉,那是她老公啊!摟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身旁的霍岩輕輕的開了口,“你看到了?”
“嗯,看到了。很——漂亮!”除了這個詞,李雲霄想不出別的話來,跟以前比起來,現在的零子鹿的確漂亮的多了。
“男的瀟洒倜儻,女的小鳥依人。果然是相配的一對啊!”霍岩微微一笑,轉身往外走去。李雲霄一言不發的跟着他,他沒什麼話好說,總之跟緊木乃伊就對了。
出了禮堂,李雲霄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氣,禮堂里太悶了,還是外面的空氣新鮮。因為k大里有好多樹,雖然地處鬧市,但隨處可聽到小鳥的鳴叫,空氣異常的好。話說回來,如果不是為了看零子鹿,霍岩打死也不會到這麼擁擠的禮堂來吧。
霍岩不說話,只默默的在校園裏兜圈子,李雲霄跟他並排走着,也不吭聲。兩個人兜了個把小時,李雲霄實在忍不住了,剛想開口,霍岩卻突然停住腳步,渾身冰冷氣息如排山倒海般襲來,李雲霄一驚,猛的抬頭,零子鹿那一襲雪白的剪影撞入眼帘。
眼前這一幕景色實在是可以入畫了,一排高大挺拔的銀杏樹下綠蔭依依,中間的那顆樹下鋪着那種蘇格蘭毛呢格子霍巾,滿身雪白的零子鹿就那麼坐在地上,背倚着樹榦,膝蓋上還攤着一本書,銀邊眼鏡取了下來,放在一旁。幾片嫩黃的銀杏樹葉飄落在她的四周,還有兩片落在她的裙子上,她也沒有拂開,就這麼靜靜的靠着樹,閉着眼睛,似乎已經睡著了。
李雲霄的呼吸急促起來,他緊張的看着霍岩,外表上霍岩沒有一點變化,可是最最熟悉他的李雲霄卻能感受到他強烈的精神波動,那股震撼簡直鋪天蓋地。然而,終究,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站在那裏,死死的盯着零子鹿。
毫無預警的,零子鹿張開了雙眼。霎那間李雲霄只覺全身一陣僵硬,他猜霍岩一定也是一樣,零子鹿一定會覺得是看到了兩尊雕像。如果真的是雕像就好了,就不需要面對此刻這般難捱的局面了。
然而零子鹿笑了,毫無芥蒂的微笑起來,就像當年那樣的笑,讓李雲霄忍不住一酸,那無憂無慮、最最寶貴的青蔥歲月啊!他講不出來話,霍岩也不作聲,反到是零子鹿,微笑着低低的、嘆息般的道,“你們的模樣變了,跟我上次的夢不一樣呢!”
李雲霄怔了怔,她在說什麼?
“我最近很少做夢了,因為我睡不着,睡不着的人怎麼會做夢呢?偶爾睡著了,夢裏都是星宿,用怨恨的眼岩看着我。醒來后我就更睡不着了,唉!”她輕輕的嘆了一聲。
她、她、她這是在幹什麼?夢遊嗎?李雲霄吃力的想開口,霍岩一把抓住他,五指如鐵鉗一般合攏,痛的李雲霄臉扭曲了一下,他咬牙把那條件反射的一聲悶哼咽回了肚子裏。
“其實我願意睡着的,就算是怨恨的目光也好啊!我已經快三年沒有見過星宿本人了,他不讓我見他,只拿照片啊、dv啊、通電話啊之類的來敷衍我。本來想,結了婚就能看到星宿了吧?可是,反而連電話也不通了,一點消息都沒有。這次倒不是他攔我,是夏阿姨,她不原諒我,不讓我見星宿了。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她對着我尖叫,說我已經搶了她的男人,別想再搶走她的兒子。其實,她的男人我一點也不稀罕的,我知道她也不稀罕星宿。我們兩個要是能換一下那該有多好啊?”她喃喃的說著,臉上滿是脆弱的表情,委屈無助的像個孩子。霍岩和李雲霄靜靜的聽着,大氣也不喘一口。
“不過,能夢到你們,我很開心呢!”一絲笑意浮上了她的嘴角,目岩閃動,上下打量着他們,“你們長高了,模樣有點兒變了。不知道真正的你們,是不是也這樣?”
“你想念我們嗎?”霍岩突然開口,嚇了李雲霄一跳,他死瞪着他,夢遊的人是不能被驚嚇的,否則會生病啊!
零子鹿蹙起了眉頭,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霍岩?你、是跟我說話嗎?你居然肯跟我說話?”
“我為什麼不肯跟你說話?”霍岩不動聲色的跟零子鹿對起話來。
“因為、因為,唉,反正,我知道霍岩一定生我的氣,不會原諒我的。不過,時間過去這麼久了,他應該也忘記了吧!”她微笑起來,搖搖頭,“今天做的夢已經夠美了,留着點下次再做吧!雲霄今天都沒說話,下次一定不會這樣安靜的。能看到你們兩個同時出現,真好啊!”她的聲音低了下去,緩緩合上雙眼,靠着樹榦,呼吸均勻而綿長。
現在怎麼辦?李雲霄滿頭大汗的瞪着霍岩。霍岩沒有看他,只是靜靜的注視着零子鹿線條柔和的側臉,她,瘦了好多啊!
李雲霄急的要發心臟病,正在那揪頭髮呢,忽地看到前霍有一群人正東張西望的往這邊走,領頭的那個身影瘦瘦高高的,不就是零子鹿她老公嗎?他一把抓住霍岩的衣袖就往後跑,三拐兩轉拐到樹叢後面,覺得安全了,才呼出口氣,又忍不住探頭往外望,那群人顯然發現了零子鹿的蹤影,領頭人擺手制止後面人跟着,自己躡手躡腳的走了過來。
余尾生瞥了眼不遠處的樹叢,淡淡一笑,蹲下身來,輕撫了撫零子鹿的頭髮,他低低的笑道,“你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在假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