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同歸於盡
這裏地處城郊,沒想到薛易度來得挺快,車停在她前邊不遠。薛易度穿着病號服從駕駛位下來,臉色蒼白得向她走近,繼而緊緊摟住她,緊得像似用盡全身力氣,生怕她會消失無蹤。
“對不起。”他語有痛意,尾音顫抖。
她像根木頭沒反抗也沒回抱,只是站着被他摟在懷裏,她從他肩上看向那部車,幽幽道:“太熱了,上車再說。”
“好。”
他握牢她的手,給她開車門。車子平穩得駛在馬路上,這塊地區靠近監獄人煙稀少,黎冉關注許久才開口:“小灝最怕寂寞。”
他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沒作聲。
“他是我的命,命沒了逗留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薛易度,你下去跟他道歉好不好?”
她說完早已伸入包里的手握着把刀向他扎去,他下意識擋,美工刀正好扎在他的手臂上,瞬間鮮血直流。他不顧疼去奪她手裏的刀,而她像個瘋子亂揮亂扎,一會兒功夫薛易度衣服上已經全是划口和血紅。
他試圖停車制止,黎冉察覺到他的動作,撲上去奪方向盤。
“放手!”薛易度怒目逼視,聲音拔高:“你想跟我同歸於盡?!”
“我要為小灝報仇!”
她整張臉因憤怒微有扭曲,眼底通紅,是他從沒見過得樣子,是她崩潰到極致得樣子。兩個人在車裏糾葛,整部車像條蛇一樣在馬路上胡亂扭動,她搶到方向盤對準護欄外的深淵撞。
千鈞一髮之際薛易度猛地把她推開,把方向盤往右偏側,最終車朝路邊大樹撞去,車頭受到巨大衝擊凹陷冒煙。他撲過去護住黎冉,細碎玻璃渣往他身上彈、往他臉頰扎。
安全氣囊彈出瞬間,兩人皆撞擊往後仰。
“小黎,小黎!”
薛易度抹掉頭上淌落的血,去看身邊同樣狼狽浴血的人兒,見她稍攏了下眉宇,這才鬆口氣打開車門準備繞下車去副駕駛救她出來。沒想到他剛下車,黎冉不知哪裏來得力氣撲過去關住駕駛門,啪嗒摁下鎖鍵。
薛易度猛地一震,用力拽門:“你幹什麼,開門!”
她真沒用,到最後都沒能殺了他。她是個災星,活着只會給親人增添災禍,不如離開,也能永遠遠離這個魔鬼。
還能和小灝重逢。
她已經沒多餘力氣了,但仍舊固執得去找那把刀,受過衝擊美工刀早已不知所蹤,腿又被壓住無法動彈,於是抓了一塊玻璃,當著薛易度的面抵在脖子裏。薛易度驚得臉色驟變,一瘸一拐得繞到車前,試圖從破損的擋風玻璃處攔截她的動作。
可他晚了一步,眼見着黎冉用玻璃費力得划傷脖子,血一下子涌了出來。
“不——!”
薛易度絕望大吼,不顧擋風上的玻璃細碎尖銳磨破他的整條手臂、整個身體,他捂住她的脖子,指間被濕膩鮮紅浸透,他從沒這麼絕望無助過,歇斯底里得哭喊:“小黎不要……我錯了,該死的人是我,不要!”
“我錯了,我錯了……”
“少爺!”
黎冉陷入昏沉時耳邊全是薛易度凄哀得哭叫,爾後是陸洋等人的聲音,接着還有什麼就不記得了。感覺整個人像是一縷魂魄到處飄蕩,輕飄飄的,有人悉悉索索得在耳邊說話,還有儀器的滴滴聲。
有什麼冰涼液體順着血管輸送到身體裏,四肢卻重得無法動彈。
“送醫及時,幸好割得不深只傷到氣管,不過身上有多處骨折,具體情況等她醒過來再說。“
說話聲漸漸遠了,她想睜眼發現眼皮太沉,根本睜不開,身上更是沒有半分力道。她嘗試在黑暗裏掙扎,不知睡了多久才感覺身上稍微有點力氣了,眼睛也逐漸睜開。
視線里是個蘋果臉的小護士,與她對視眨巴幾秒,臉上綻出笑容跑出去叫醫生:“黎小姐醒了!”
緊接着病房裏湧進來四五個專家醫師,對着她的眼睛照看,問東問西,黎冉想張嘴回答,卻發現喉嚨里發痛說不出一個字。
醫生說:“傷到聲帶了,不着急我們慢慢來會康復。”
檢查完畢一眾人有走了出去,有人說:“快通知薛少,這半個月他也不好受。”
半個月,自己竟然昏迷了這麼久,可是分明感覺才睡了幾個小時而已。
這裏真是醫院嗎?
她有些糊塗了,自己沒死……
“人不可貌相,沒想到看起來嬌柔可人的黎小姐,狠起來竟然能有同歸於盡的魄力。”
剩下沒走的一個醫生語氣調侃,他戴着口罩讓黎冉辨識不清他的長相,只是皺着眉看他。醫生走近病床,說:“同歸於儘是最愚蠢的辦法,你看,到最後渾身是傷躺在醫院的人只有你,薛易度完好無損。”
“唔……”
黎冉想開口問他是誰,奈何只能發出細微一聲。醫生似乎猜到她想說什麼,彎下腰告訴她,“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我和你是同一陣線,我對薛易度的仇恨興許比你還要深。直接讓他死太痛快,生不如死才最折磨人,不過他這個人疑心重,旁人輕易近不得身。不過黎小姐能輕易辦到,你願意和我聯手嗎?”
她又想起黎灝死在面前的畫面,痛苦得閉上眼。
走到如今這步她已經沒什麼可以失去,連死都不怕還恐懼什麼,她睜開眼神色堅定得望着他。反倒是“醫生”被她的目光震住,繼而說:“如果黎小姐願意就眨下眼。”
她順話眨眼。
“好!今天時間緊迫我沒法告訴你更多,不過我希望你能待在他的身邊並且不讓他懷疑,我想黎小姐應該知道怎麼辦到吧。”他的話剛說完不久,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醫生”調整好口罩再不多說什麼轉身往外走,在門口和跑來的薛易度擦肩而過。
薛易度迫不及待得跑向病床,看着她睜着眼,一時竟然沒能說出話來,只是噙滿霧氣的眼眶發紅髮酸,小心翼翼得捧起她的手湊在自己唇邊輕吻,熱淚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心裏猛地一縮。
半個月嗎?
薛易度像是歷經多年般有些憔悴,鬍渣泛青,眼底全是焦慮與疲憊。他說:“小黎,太好了。”
太好了,你沒事。
【我希望你待在他的身邊,並且不讓他懷疑。】醫生的話驟然讓她回神,她有幾秒的思慮停頓,繼而鼓動全身的力氣去抽被他握着的手,目光詳裝恐慌得往後縮,一時牽動身上的傷痛地她呲牙張嘴,因無法說話只能發出啞然粗唔聲,像只深陷圈套的驚恐小動物。
“小黎……”
薛易度想碰她又不敢碰,旋即摁鈴喚來醫生。
等醫生護士趕來,檢查一番后問:“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她皺着眉指着腦袋一臉痛苦。
“頭疼?”
她點點頭,又把目光移到薛易度的身上,張着嘴嗚噎幾聲。薛易度心焦得看着她,似明白了什麼,落寞得說:“我先出去。”
陸洋陪着他走出病房,看着他跌坐在沙發椅里,安慰道:“天大的誤會總會有解釋清楚的那天,現在她醒了才是最重要的。”
“她永遠不會原諒我,永遠……”
他現在還牢牢記得當日車禍,她拿刀扎他的時候的眼神,還有自我割喉企圖自殺的表情。無時無刻想起那時候,他就疼,疼到渾身每個關節都無法動彈。正絕望無法自處時,醫生走了出來告訴他:“薛少,我們需要給黎小姐腦部做一個檢查,她有點不對勁似乎對之前的事完全沒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