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郭滿睡了又醒,嗓子眼兒彷佛還藏着睡意。請帖的事兒比較急,她便與他說了。

周博雅仰頭將茶灌下,抬手間,中衣的袖子滑下去,露出肌理流暢的白皙小臂。

邁着腿過來,他在床榻邊緣坐下。

想着小丫頭為了他的事兒半夜不睡,他抬手揉揉郭滿腦袋,心裏十分熨貼。「去自然要去,花城這邊耗了這麽久,確實也該收網了。就是到時場面可能會有些混亂,滿滿若是怕,不去也無礙。」

「會殺人嗎?」亂點兒沒事,但當她面兒殺人的話,她就有些勉強。

周公子想着她那老鼠膽,沉吟片刻,覺得還是別讓她去的好。那等場面,本就少不了衝突,若對方奮起反抗,殺個十幾二十人都正常。他撫了撫郭滿腦袋瓜,眸光幽幽地沉下。況且,昨夜便有三支押鏢的江湖人進了花城,若他沒猜錯,那三十多個江湖人是來對付他的。

「屆時叫石嵐和清風護你出城,你在城外等為夫,不出三日,為夫定會跟上來。」

郭滿不由心中一凜。這是到最後關頭了?

既然是最後關頭,她不拖後腿就算幫了忙,於是郭滿也沒故意矯情,點頭就說好。

周博雅忍不住笑。他就喜歡小媳婦兒懂事。

兩人本就在談正事兒,周公子靠在床沿,手便習慣地拍拍郭滿,原本只是隨手之舉,之前拍多了也沒注意分寸,誰知今日這丫頭不知穿了什麽料子,衣褲又滑又薄,兼之她這人坐姿素來十分不講究,衣物便順着她那粗放的姿勢滑到了胳膊上。

周公子黑燈瞎火一頓亂拍,就拍了一手的滑膩。

「……」他僵硬地停了手,垂眸幽幽那麽一打量,頓時跟見了鬼似的,飛快地把腦袋轉向一邊。

小丫頭吃什麽葯了長得這麽快?

出城的行程安排得十分急促,周博雅的人深夜護送郭滿主僕出城,對外卻是聲稱郭滿卧床養病,不宜見人。

縣令夫人為此表示十分遺憾,但也只派了信任的下人前來探望。那下人幾個月前才跟着縣令夫人來過宅子,自是見過郭滿形容枯槁口吐鮮血的模樣。那日場景委實嚇人,她來了府里,竟連郭滿的面兒都沒見便匆匆回府回稟了。

縣令夫人也沒太在意,畢竟只要確定周公子參宴,其他閑雜人等自是不必太過在意。

生辰宴這日,縣令府賓客滿門。

郭滿人不在,周博雅獨自騎馬前往。

縣令府門前衣着體面的管家一一查過來客的請帖,再安排下人引客人進府。

周博雅一出現,周遭全靜下來。荊州出美人,但再美也沒見過比眼前這公子更出眾的。

周博雅翻身下馬,在場之人一個個都看愣了神。府外停着的馬車裏,還沒來得及下車的女眷掀了帘子偷偷地打量,俱都暗自猜測起這位公子是哪家的,怎地從未見過。

頓了幾息,府門前才有迎客的管家弓着腰下來請。

周公子先是將請帖遞給他,而後把準備的賀禮遞給管家身後的小廝。只見那管家打開請帖快速一看,臉上便掛了笑,手一抬,客氣地請人進府。

周博雅淡淡地點了頭,沒多在意身後一眾探究的目光,抬腳跨進府中。

而他一進府,消息就傳到了張竇禮的耳中。

張竇禮此時正在書房與人會談。

荊州水患,時疫肆虐,惹出如此大的禍事,荊州這幾城的縣令如今可說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當初楚河堤壩的修建,大家都是從中分過一杯羹的,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他們之中不論動了誰,於其他人來說都不是好事,為著所有人平安無事,自然得群策群力,應對朝廷下派的欽差。

前日夜裏,幾個涉案人員連夜趕過來,此時在場的不僅荊州州牧苗仲傑,還有羅城縣令居正易,逃跑的東陵城縣令繆闡明,以及花城縣令張竇禮,全部擠在這小小的書房之中。

這會兒所有人不由得將目光全投向上首的苗仲傑。這人膽敢孤身前來,該不會是他們猜錯了?

苗仲傑半靠在軟榻上,腫眼泡懶洋洋的眯着,似乎怡然自得。他痴肥的手指不住地敲打膝蓋,見狀,不慌不忙道:「都急什麽!這才是開始呢,且再等等。」

居正易性子最急,「照下官看,甭管他是與不是,先把人扣了方為正理。等人扣在了咱們的手中,捏圓搓扁,全由着咱們決定。」

在他看來,那什麽疑似大理寺少卿的公子哥兒,不過一個閑散子弟罷了。

再說,就算那人當真是周博雅,也沒什麽好顧慮的。荊州畢竟是他們的地盤,周博雅再手段了得,也不過只有一個人,所謂雙拳難敵四手,若瓮中捉鱉還被人家一鍋端了,那他們活該命有此劫,蠢到了極致也怪不得人。

「話不能這麽說!」繆闡明立即就反對了。無憑無據扣人,只有莽夫才如此行事。他們寒窗苦讀數十年,堂堂一介文人,怎能如此不講究?「行事有章有法方能堵住悠悠之口,若真如居大人這般粗暴,當真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居正易不屑,哼了一聲譏諷道,「那也比繆大人棄城逃跑強。老夫雖說行事不講章法,但也做不來棄城逃跑之事。」

「你說什麽!」被踩着痛腳的繆闡明氣得蹦起來,食指指着居正易,老臉漲成豬肝色。

東陵城時疫那般兇猛,短短數十日便成了死城,他不逃跑,難不成陪着那群賤民一塊死?真正是站着說話不腰疼,若羅城也爆發大規模時疫,看他姓居的跑不跑!

兩人素來不對盤,一言不合便吵起來。

「吵什麽吵!」苗仲傑被兩人鬧得頭疼,不悅喝斥,「是與不是,且等今日試過才知道。你們此時吵翻天,是想鬧得天下皆知?」

他一發話,兩人頓時不作聲。

苗仲傑冷冷一哼,抬起眼問沒張口的張竇禮,「人手可都備齊了?」

「前夜便佈置妥當了。」

為了出事能摘乾凈,張竇禮特地花了重金聘請江湖中人。他慢慢吐出胸中鬱氣,沉聲道:「下官特意找的風滿樓,風滿樓行事,朝廷不管的。」

風滿樓乃江湖上有名的賞金殺手組織,樓中有江湖上百名絕頂高手掛牌,只要價格公道,他們什麽生意都接。朝堂上不少高官為了剷除政敵,私下也會求助於風滿樓。朝廷雖然管過,奈何樓中之人個個行蹤不定,武藝又高深莫測,根本查不出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動不了風滿樓,之後便不了了之。

苗仲傑聞言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這事兒交與你來安排便是。」

張竇禮心裏隱隱有些慌,總覺得太過順利了,然而在座的幾人老神在在,他只能暫且將這股子心慌按下去。

身為花城縣令,張竇禮自然是花城最大的官兒。天高皇帝遠,地方官便是百姓的天,百姓的地,若能得縣令另眼相待,自是最榮耀不過的事兒。所以哪怕知曉此次生辰宴不過是縣令為府里貴客所辦,賓客也興緻勃勃攜了妻女前來參加。

周博雅進府時,庭院中已經有不少賓客到了,正三三兩兩聚在一處寒暄。

這宴辦得着實不講究。要知道男女七歲不同席,一般規矩嚴些的世家,不論大宴小宴,男賓與女眷的席面都要分開。然而周博雅進了院子發現,張府的來客不論男女全集中在一處,甚至不少未出閣的姑娘也毫不避諱地摻和在其中。

丫頭們端着托盤在人群中穿梭,有些姑娘甚至當眾與同齡的公子嬉笑。

周公子隱隱皺眉,心道還好小媳婦兒沒跟來,否則定要被帶壞。不過面上卻未曾有什麽,隻眼觀鼻鼻觀心地尋一處清凈的地兒,身姿筆直地端坐着。

只是他圖清靜,卻依舊擋不了旁人的窺探。

幾個活泛些的姑娘,從周公子的腿踏入院子起便注意到他。高大的身材,清俊的容貌,以及出塵的氣質,愣是把一眾人襯成了土鱉。

慕少艾乃人之常情,不論京城還是荊州,哪兒都一個樣兒。

相貌好自然就格外引人注目,姑娘們咬着耳朵,總拿眼睛去瞥周公子。她們可是花城頂頂貴重的姑娘家,若在平日裏,除非縣令家的公子,若是尋常人家的子弟,她們素來連眼風都不給,今日頭一回有個陌生公子得她們青眼,已經算紆尊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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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假虎威小娘子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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