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十一章花城有場鴻門宴】

選秀選到最後，秀女也只留下了兩手之數，周鈺嫻跟沐長雪都在其中。

沐長雪挽着好友胳膊，難得警覺一回。「哎？鈺嫻你有沒有覺得奇怪？留下的都是出自二品以上的世家姑娘哎！」

異姓王恭王府的四姑娘、六部尚書府的八個嫡出姑娘……以及她們倆。

沐長雪後知後覺地看向周鈺嫻，突然覺得這次選秀不簡單。「剩下的秀女身分都這麽高，這哪裏是隨便選，根本就是在挑皇子妃啊！難不成陛下要給皇子配正妃？」不對啊，適婚的皇子不是都有正妃了嗎？

想不通，她摸了摸下巴，眉頭擰得打結。沐長雪自小是個行動粗放的，此時才這麽一會兒，髮髻就又有些鬆散了。

周鈺嫻抬手幫她把鬢角的碎發捋到耳後，淡淡瞥她一眼，抬腳便往台階上走。「甭管他選什麽，咱們等到最後不就知道了？」她一邊走一邊道，「反正以咱們的出身，絕不可能給皇子做側室，既然如此，該怎樣咱們且等着便是，沒什麽好擔心的，總不會差。」

「說的也是，」沐長雪一貫是個心大的，很容易便被說服，「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想那麽多，也是白費功夫。」於是轉頭便將這疑問拋到腦後，跟上好友，嬉笑道：「你不知道，剛才冷不丁地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可嚇死我了！我娘說了，像我這種野蠻丫頭，嫁進了皇家必定要完蛋。」

三兩步追上，她歪着頭湊到好友身邊就要笑。

「說什麽為了不叫我往後鬧得她早逝，不許我嫁得太高。將來啊，就指着我爹給我配個手下的將士，不高不低，糊裏糊塗過一輩子得了。」

「伯母還真是睿智。」周鈺嫻涼涼地推開她腦袋，「就你這腦子，確實該配個老實人，否則將來得被夫家拿捏死。」

兩人自幼親近，私下說話也沒個顧忌。周鈺嫻說起沐長雪素來字字毒辣，沐長雪從小被她荼毒到大，早就刀槍不入，此時聽她明誇自家母親睿智暗貶她笨也不痛不癢。

其實她也不是沒要求，真要出嫁的話，她也有自己的打算。沐長雪咂咂嘴，怎麽覺得被這麽一說，彷佛她啥玩意兒都能接受？「別的大要求沒有，只要一點，我的夫婿得能打才行，否則將來我一家子悍將，他一個人在後頭縮頭縮腦，得多難看？最好呢，能扛得住我哥哥五十招，若扛住了，他就是丑點兒也沒所謂。」

「……別，你多少還是該多提點兒要求。」

周鈺嫻雖說出身書香門第，但跟沐長雪來往多年，早被她帶偏了，私心裏也覺得武將比文弱書生好，不過此時卻被沐長雪如此沒追求的要求給弄得哭笑不得，可面上仍是一貫冷淡，她毫不掩飾本性地說：「畢竟為了我女婿的皮相，別拉低了我周家自來的好血統。你好歹找個長得俊點兒的，否則丑娃娃我是不認的，太丑的話，咱這沒影兒的娃娃親就權當作廢！」

沐長雪驀地被她一噎，都說不上話。

誰要生丑娃娃！若非這是在儲秀宮，她氣得都要追着人打了。兩人私下嬉鬧一會兒，又靠在一處坐下，相視一笑。

「鈺嫻你太壞了！」

「那你可說錯了，這不是壞，而是在疼女兒，本姑娘說到做到！」

兩個姑娘說說笑笑，日子一晃眼就過，轉眼選秀的結果也都定了下來。

十個姑娘，後頭又篩了一回，只剩下一半。這回確實也算為皇子選妃，將吏部尚書夏恩忠家的十三姑娘指給了五皇子。五皇子如今才十四，這個年歲選妃說早不算早，說遲也絕對不遲。那姑娘今年十六，比五皇子大個兩歲，雖說差一點，但也算匹配。

定下名分後，夏十三姑娘便被送回了府。

剩下的幾位姑娘，只一個被賜花退回府中，這個人便是沐長雪。惠明帝只聽了沐家，想也沒多想便賜了花。直到最後，儲秀宮只剩下恭王府的四姑娘歐陽盧秀，太傅府的周鈺嫻，以及戶部尚書的六姑娘黎黛星。

周鈺嫻早有心裏準備，過程中表現得十分平靜。

事實上，她以為結局已定，不想惠明帝心中卻還沒真正定下人選。北國畢竟不是蠻夷小國，國力雖不及大召，卻也富饒強大，如此要去北國和親的人選，自然是出身、樣貌、品性都比着大召皇子妃標準來。

皇室血統高貴的適齡公主統共就三位。河洛公主趙馨容是皇后的心尖兒，惠明帝自己也疼寵，捨不得送；九公主天殘，送不得；唯一能送的四公主趙善容，行事作風又委實上不得檯面，若真送了她去北國，怕不是宣揚大召禮儀之邦，而是將國威丟去給她糟蹋。

因此人選便自然只能在宗室跟高官重臣之中挑，實在不行，再退而求其次。

只是宗室的適婚姑娘少，若不是年歲大了早早訂親，便是年歲太小，擔不了重任。

惠明帝視線落到歐陽盧秀身上。異姓王恭王府的四姑娘，生得清秀溫婉，在京城的名聲不錯。再一看她旁邊的周鈺嫻，姑母的嫡親孫女，惠明帝不禁眼前一亮。姑母家的這個孫女，品貌太出色了，彷佛一顰一笑皆能入畫。惠明帝目光再落到一旁戶部尚書府的黎黛星，這個姿色也是上乘……挑來挑去，他就是拿不定主意。

說到底，惠明帝還是沒掂量好，最後索性打發三人先回去歇息，三日後再做定奪。

花城這邊，郭滿收到了來自花城縣令府的生辰請帖。

請帖發得急，酒宴就設在兩日後。

郭滿覺得奇怪，哪有人家生辰宴辦得這般倉促的？等看了請帖的內容，眉頭更是擰了起來。

帖子上只寥寥幾筆，言辭十分懇切，說是府里的貴客恰逢生辰，縣令夫人覺得與郭滿有緣，想邀郭滿與周公子到府里喝一杯水酒。

雙喜立在一旁看自家主子神色古怪，不由問道：「主子，可是覺得不好？」

郭滿慢慢坐直了身子，隨手將請帖丟到案桌上。帖子落下去，啪地一聲響，在屋外插花的雙葉都看了過來。

自然是不好，縣令夫人不知又在打什麽主意？郭滿這一路跟着她家周公子，雖說沒親自摻和查案，卻也清楚很多事兒，比如這花城縣令就是周博雅手下必查的一環。從他們的馬車入城起，盯着的人就沒少過，可見花城縣令等人明顯有鬼，為了試探，這幾個月他夫人都派人上門探過幾回了。

說什麽有緣，鴻門宴罷了！

「你們姑爺人去哪兒了？什麽時候走的？可知道他何時回來？」她連珠炮似的三連問，把雙喜都問懵了。

姑爺神出鬼沒的，她哪兒知道啊？雙喜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

郭滿沉吟了片刻，又問：「石嵐呢？今兒可在府里？」

她這麽一提，雙喜倒是想起來，自己都好幾日沒見過他的人了，不僅僅他，清風以及府里好些人好似都不在。

郭滿聽罷，心裏有了個底，張府的生辰宴就是來者不善了。

雙葉擦了手過來，眉頭也皺起來。

這兒是花城不是京城，他們如今勢單力孤，獨自去太危險。不想主子攪和其中，於是雙葉琢磨着是不是可以不去。「姑娘若是覺得不好應付，咱們便稱病推了。」

反正上回縣令夫人帶着一群夫人親自來府里探望過，還被她們給嚇了一回，這會兒就算自家姑娘稱病不去，也說得過去。

郭滿卻搖搖頭。若只是她自己，當然是能不去便不去，但周公子既然把人全派出去，怕是案子已到緊要關頭，這場生辰宴究竟去不去，得問過他的意思再做定奪。「先放着，且等夫君回來再說。」

今日周博雅回來時已是深夜。

窗外一片漆黑，除了深夜的蟲鳴聲，十分安靜。他悄無聲息地去屏風後頭換了身乾凈的衣褲，輕手輕腳地梳洗。方才他已經在外院沐浴過，此時不過簡單擦擦，再轉過頭出來，就發現郭滿不知何時醒了。

黑如墨緞的頭髮披散在小人兒的背上，又濃又密，顯得人十分纖細嬌小。她在床榻上睜着清明的眼看他，中衣也睡鬆了，歪歪斜斜地掛在身上。

「怎麽這時候醒了？」周博雅順手斟滿一杯涼茶，端着邊走邊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