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茶里有毒
顧姝懶怠理會霆王插科打諢，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重重地擱下杯子后，方正色說：“皇上仍在追問當年戚顧兩家的滅門慘案，臣女實在惶恐，還請王爺指點一二。”
霆王聞言眉宇緊緊蹙起，輕聲一嘆：“看來皇兄始終還未放下對阿棠的感情，才會揪着當年的案子不放。”
卿魅凝眉：“如此說來，當年的案子，是皇上一時意氣，並非另有隱情？”
顧桀陽問：“二小姐可是聽那顧曇說了什麼?”
卿魅便將頁雲的話說了一遍。
霆王聽了，遞到唇邊的茶又擱回石桌上，“若真如他所言，當年顧憫接到了這樣一道聖旨，那麼這樁案子的真相便有待商榷了。只不過，事發當年，顧曇不過三四歲的年紀，二小姐可查過他這些年的際遇，背後是否有人指使，以陳年舊案壞我天拓朝政根基？”
卿魅點頭，“臣女也是如此想，所以才將顧曇留在相府，想要找出他背後的人。可惜，臣女能力有限，查到如今一無所獲。”
霆王又問：“此事大公子可知情？”
卿魅低眉，“兄長說，不管朝中的事，讓臣女自拿主意。”
“好一個卿燭，好一個大公子。”顧桀陽爽朗一笑，笑完卻是滿臉苦澀，悠悠一嘆：“若他肯管朝中事，皇兄也沒時間整日揪着小王不放了。”
他說著話，又起身朝卿魅抱了抱拳，笑說：“小王再謝二小姐，大義援手。”
坦然受了這一拜，卿魅隨即一聲嘆出：“這條賊船，臣女是下不去了。”
“既來之，則安之。”顧桀陽一笑，“顧曇的事，小王自會留意，二小姐擅自珍重。”
語畢，辭去。
卿魅自在亭中飲了兩杯茶，忽的想起了什麼，問亭外的吉祥：“這是什麼茶，味道淡的很。”
吉祥笑道：“這是霆王爺自帶進宮的花茶，說是王爺自個兒配的，宮裏不曾備着。”
卿魅點了點頭，道了聲“知道了。”再飲了兩口，停杯而去。
——
卿府二小姐聰慧，學東西也快，不消兩日便把御茶房一應事務學會。
只是，宮中宮女太監礙着身份，不敢與她深交；后妃嫉妒她能接近皇帝，雖不曾刻意刁難，也是冷眼相待。只皇后與玉妃待她和顏悅色，時常關切。
至於皇帝，高興時傳她過去說說話，每每說不上來兩句，便揮手把她打發了。
二小姐在宮裏的日子，可謂是戰戰兢兢，百無聊奈。
一直到了七月初三。
這日，晉陽帝再次將霆王與寶王爺拘在啟祥殿內房，卿魅照常奉了茶，童吉祥如意兩個退到門口，被皇帝叫住了。
“二小姐立下，你們兩個可以下去了。”
眾人習以為常，卿魅回身立在一旁。
君王也不抬頭，只將盤龍杯盞往前推了推，“你來喝。”
卿魅微微凝眉，視線轉向顧桀陽，以眼神詢問他，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積案后的霆王爺聳了聳肩，一臉不明所以。
倒是旁邊雕木人玩的顧曉曉湊了過來，目不轉睛地盯着那盞茶瞧，一隻手負在伸手，一隻手摸着下巴，故作深沉。
“我來猜猜，皇兄是嫌棄二小姐泡的茶太難喝了？”
君王的視線仍舊落在面前的摺子上，手中狼毫不時揮動，“比起你泡的好喝一點。”
寶王爺掂了掂渾身肥肉，將兩條眉毛擰成了毛毛蟲，“這麼說，便是皇兄見二小姐辛苦，特意賞賜二小姐潤口的？”
君王抬眼掃了掃規矩立在旁邊的二小姐，“泡杯茶能有多累？”
卿魅無語。
籌措半晌，她上前幾步，屈膝行禮，沉着地問：“不知臣女何處做錯了，還請皇上明示。”
她這個舉動，顯然很得君王心。
顧羨陽擱下狼毫，合上摺子，雙手抵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二小姐，“茶里有毒。”
輕描淡寫、簡明扼要的四個字，卻似晴天霹靂，驚得屋中眾人俱是渾身一顫。
魏禮嚇得臉色慘白，哆嗦着手取出銀針，揭開了杯蓋，卻久久沒有放進去。
顧桀陽早已丟了摺子，疾步行了過來，見魏禮慢吞吞的，上前奪了銀針，探入茶水，取出。
眼見銀針並未變色，眾人皆鬆了口氣。
顧曉曉不停地拍着胸口，大喘粗氣，“皇兄，你嚇一嚇二小姐無妨，可別再嚇臣弟了。”
顧羨陽卻仍是看着屈膝行禮的二小姐，神色平靜地說：“朕說過，討厭裝腔作勢。你既然會查案，這件事便交給你去查，若查不到真相，整個御茶房都要受到牽連。”
聽皇帝語氣不似玩笑，幾個人的心重新懸了起來，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卿魅。
沉吟良久，卿府二小姐深吸一口氣，起身上前，端起那杯清茶放到鼻下嗅了嗅，臉色微變。
“是……”她的聲音里，添了一絲遲疑，“犀毒。”
“犀毒！”出聲的是顧桀陽，但顧曉曉與魏禮的神情也同樣充滿了驚疑。
卿魅抿了口茶，含在口中片刻，取帕子接着吐了出來，“確實是犀毒，份量下的輕，這一杯茶吃下去，也只會令人情動，於性命無礙。”
她一個女子，說起這話，只有滿臉沉重，“雖是犀毒，確切來說並非毒藥，所以銀針難以驗出；加上這茉莉花茶香氣馥郁，藥量又輕，氣味被完全掩住了，所以難以發現。”
她話未說完，魏禮已經跪下，“老奴死罪。”
“二小姐幾句話便想把御茶房的罪給抹去？”顧羨陽看了老太監一眼，神色仍舊平靜。
“相反。”卿魅苦笑，“之前臣女曾在千金定風橋拿到一包犀毒，此刻就在臣女寢屋中。”
“這麼說，卿府上下幾百條人命，都系在二小姐身上了？”君王面上微露笑意，興味更濃，“需要朕給你派幫手嗎？”
“多謝皇上。”卿魅再次報以苦笑，“不知皇上打算讓誰來幫臣女？”
顧羨陽的目光移到霆王身上，卻只停留了片刻，瞧着他身後的顧曉曉。“霆王要替朕看摺子，曉曉閑着無聊，跟着二小姐學點東西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