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時運幽微，鴛夢難圓
孟平川抱緊懷裏的女孩，用手輕輕拍她的背以示安撫，一邊說：“月兒，你放心，我會保重自己，早日歸來與你完婚。”
他的語氣那樣堅定，堅定到讓人無法不相信。容皓月從他的懷裏抬起頭，望着他，直到望見他的眼裏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接到聖旨后十日，孟平川啟程奔赴邊疆戰場。那一日容皓月沒有去送他，但早在前一天，她送給他一個自己親手做的香囊。孟平川送別家人，在城門處騎上戰馬，手中握緊那個香囊，眼睛望着容府的方向，心裏默默在說：月兒，願你平安，願我早日得勝歸來，願我們早結秦晉之好。
孟平川走了之後，容皓月在家中籌備婚事。其實原本訂的婚期有些倉促了，這樣一來，她有時間慢慢給自己綉喜服和喜被，為自己添置一些陪嫁的物什。孟府也時常送些禮物過來，連同孟平川每月送到的家書一同帶給容皓月。
轉眼半年過去，孟平川起初每月都會送來家書保平安，也會單獨給她寫信，信中談及邊關的浩瀚黃沙，黃昏落日，篝火繁星，孟平川給她描述的，全是塞外迷人景色，半點不提戰事兇險。但是她的哥哥也在朝中辦事，自然知道自孟平川出發三月之後，戰事漸漸吃緊，兩方僵持不下，朝中有人提出了和親的提議。
此次孟平川奉命出征，正是要平定塞外羌吾一族的動亂。羌吾一族世代在塞外放牧為生，年年向殷朝獻貢，本是友好邦交。但上一代族長去世之後，羌吾族新的族長在相鄰的大禮國扶植下成功奪權，卻也成為了大禮國滋擾殷朝邊境的一顆旗子。
容皓月不懂那些當朝為官的權術傾軋，但是也知道這場戰爭背後並不簡單。大臣們提出和親，正是為了邊關百姓少受戰亂之苦，將兩軍的衝突消弭於無形。
容展庭與父親在：家中談到此事的時候，玉琴綺和容皓月偶爾也會在旁。玉琴綺的姐姐在宮中深得聖上寵愛，自然也會將信息告知自己的妹妹。羌吾族本是塞外蠻夷，中原向來輕看幾分，殷朝作為中原大國，如果選了帝女或者宗室之女前去和親，都是自降身份，只有從大臣之女中挑選合適人選，方顯得體。
誰家的女兒都是自家寶貝，要到那蠻夷之地和親，無異於送羊入虎口，殷都的大臣家中無不膽戰心驚，生怕選到自家的女兒。正當眾人忐忑不安的時候，塞外傳來一個消息，震驚了眾人。
容皓月在家中綉一幅鴛鴦戲水的被面，侍女環兒卻急沖沖跑來，神色慌張地對她說：“小姐，大事不好了。”容皓月被她一嚇，手中的綉針扎了手指，血珠冒出來污了她剛修好的水波紋，她心中霎時一顫，頓覺不妙。
容皓月放下手中的綉活，慌忙走到前廳，父親母親和大哥都在前廳等着她，母親見她進來，走上前去握着她的手，安撫地說道：“孩兒別急，你聽爹娘慢慢說。”
她轉頭看向父親，容祖望也望着她，眼神里滿是惋惜的意味，她以為是孟平川在戰場上負了傷，她勉強定定心，強作平靜地說：“爹，您說吧，我能受得住。”
“孩子，你跟平川這門婚事怕是不成了，邊疆戰事告急，羌吾族長提出讓平川跟他的女兒成婚，他就向我朝告降。陛下已經答應了。”
容皓月從聽到他說這麼婚事不成那一刻，腳下就一浮要往旁邊倒去，還是母親扶住了她。她聽完父親的話，一時竟怔住了，連眼淚都忘了流，她什麼也沒有說，自己走回了內室。
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容祖望要去勸她，玉琴綺攔住了他：“算了，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容展庭最疼這個妹妹，他一掌拍在桌上：“可恨，為何這個蠻夷女子竟要跟月兒爭夫君，她何德何能配得上我朝的好男兒。”
容祖望出聲叱他：“這也是你能議論的事？小心隔牆有耳。”
容展庭只是一時氣憤，也知道茲事體大，當下止了聲。
玉琴綺卻皺緊了眉頭：“我的月兒可怎麼辦？她好不容易跟平川有了感情，卻不能修成正果，以後怕是會對感情死了心。”
容祖望到底不是女子，不能理解女人的曲曲繞繞：“我的女兒，多得是好男兒來配，雖然平川的確是個好孩子，但是事已至此，我一定會給月兒找個更好的夫君。”
玉琴綺嘆了口氣：“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卻說容皓月一個人呆在房中，她還在消化父親說的話。孟平川上戰場，她想到最壞的情形也不過是他負了傷，又或者是不能從戰場上全身而退，絕想不到他會成為別人的夫君，斷了彼此的因緣。這一世，他們都斷了干係。
想到這裏，容皓月的淚簌簌落下，她顧不上去擦，只希望孟平川趕快回來，能給她一個解釋，又或者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們還可以成婚。
容家得到消息后不久，孟府大娘子秦素眉就前來拜訪。她帶來了許多禮物，玉琴綺明知道她前來的緣由，卻也不能不見。
她一見玉琴綺就見了禮：“容夫人，請原諒我今天負荊請罪，我們家對不起月兒了。”
玉琴綺是高門出身，從來都是大方得體，此時再不想理會她，也只是默不作聲。
秦素眉知道這雖是朝廷聖旨，但到底是孟平川負了容家女兒另娶他人。她今天到容府，本就是做了受冷落受責難的準備。
秦素眉提出想見見皓月，玉琴綺怕她見了，更是傷心，於是推說女兒身體不適，婉拒了她。秦素眉見此，也知道不好多逗留，沒有久坐就告辭離去，臨走前說孟平川不出半月就會歸來，到時候他會親到府上請罪。
容皓月收拾了房中所有備嫁的物品，將孟平川出征以來所寫的信一封封在燈前燃成灰燼。顧娉婷得知此事，立馬就過來看她。
“皓月，我們去郊外放風箏好不好，或者我帶你去街上買好看的胭脂水粉，我聽說慕紅粉店上新到了時新的胭脂，大家都慕名前去，搶購一空呢。”顧娉婷半點不提孟平川的事，只想着帶她出去走走，好紓解一下胸懷。
容皓月豈會不知她的好意，只是現在她自己正忍受着錐心之痛，即使好友好意寬慰，她也只能強顏歡笑，不至於拒了她的好意，哪裏還能塗脂抹粉，郊外踏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