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織就雲霞夢杳渺,望穿河漢水空流
半月之後,孟平川果然班師回朝。
這半月,容家所有人的情緒都被容皓月所影響,但是千江堰城內卻一片歡歌笑語。戰亂是所有人都不願的,現在能夠通過和親平息戰火,大家都喜聞樂見。玉琴綺有時免不了出門,在街上會聽到別人的閑言碎語,諸如孟平川一表人才,配羌吾族長的女兒正合適,又或者是孟平川以一己之身換來邊關和平,實乃俠之大義、為國為民。
每每聽到這樣的話,玉琴綺心中對孟家的怨憤就多一分,但她回府還是囑咐家中的眾人,不要在容皓月面前提起有關孟家和孟平川的事。
容皓月從小被家中關懷長大,但父母並不將她約束於閨閣之中,她也曾見識過外面的諸多風景。既然孟平川不是她的良人,那麼她也能收拾心情,當斷則斷,半月的沮喪失落已經足夠。
收到孟平川回城的消息時,容皓月已經將自己房中所有備嫁的物品整理乾淨,她第一次跟顧娉婷出去郊外騎馬。顧娉婷很高興,看到她終於走出來的樣子。郊外已經初秋,陽光不再熾熱而變得溫暖,夏日的繁花已經開始凋落,但綠葉變得金黃,兩人策馬慢慢在變黃的草地上走着。
“你看,就像這四時變化,人生也不會一成不變,一生有這樣那樣的際遇,都是尋常。”經此一事,容皓月性格里的跳脫似乎隱藏了起來,整個人變得沉靜溫和。
聽到她這樣說話,作為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好姐妹,顧娉婷也不好受:“我們都會遇到那個一直對我們好,永遠不會變得人。”
容皓月點點頭,沒有說話,而是把臉轉向了路邊的樹,顧娉婷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紅了眼睛。
孟平川回城之後,第一時間策馬回了孟府。
秦素眉和一幹家人早早在門外等候。孟平川下了馬,就急急奔向了秦素眉:“嬸嬸,她還好嗎?”
秦素眉知道他有多喜歡容皓月,只嘆兩人緣分太淺,她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已經去過容家了,皓月一切都好。”
儘管嬸嬸這樣說,但是孟平川知道,容皓月心裏不會好過,他都這樣難受,男兒大丈夫,一身熱血,誰想捨棄自己的愛人用一樁婚姻去換取和平,他寧可戰死沙場,也不想這樣對不起自己的愛人。
回府第二天,孟平川就去了容家。
孟平川一早騎馬來到了容家門口,容家的小廝見是他,忙去報告管家。容祖望和兩個兒子都不在家,玉琴綺聽了管家的回報,決定自己先見見他。
孟平川在前廳見到玉琴綺,他雙手抱拳向她深鞠一躬,然後才說:“容伯母,對不起。”
“我知道現在無論我說什麼,都改變不了我對月兒造成的傷害,我只想再見月兒一面,親自向她請罪,無論她做什麼我都能夠接受。”孟平川懇切地說。
玉琴綺也是看着他和自己的女兒一路走來,深知他此刻說的多半不是虛情假意,但是皇命難違,只能怪兩人緣分太淺。她本不想再勾起女兒的傷心事,但是作為過來人,她也知道如果兩人不能做一個乾脆的了斷,以後只會更加難忘。
容皓月曾經對母親說過,想要再見他一面,完完整整地告別一次,然後不再挂念。
兩人是在園子裏見面的。容皓月見到孟平川的那一刻,心裏就有些原諒他了。與出征前相比,他明顯瘦了,臉部的輪廓變得更加明顯,鬍子也長長了沒有修剪,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憔悴。
孟平川看着她,手抬起來想要扶上她的手臂,但是容皓月避開了。他臉上有明顯受傷的表情。
“月兒,請允許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對不起,”孟平川彎下膝蓋想要跪下,容皓月伸手阻止了他。孟平川趁勢拉住她的手把她擁入懷裏:“月兒,對不起,我這一輩子都沒臉再見到你了。”
“為什麼你要這樣子,知道這樣子的話我寧可我們從來都不認識,”容皓月用力想要推開他,但是換來的是他更用力地抱住她,掙扎中她也忍不住落下了淚:“你有什麼資格抱着你,你早已是別人的新郎了。”
孟平川只是不住地對她說對不起。
最後還是孟平川先鬆開了手,他以為過了這麼多年還能再遇上當年那個小女孩,他們之間應當是天作之合,但是天意弄人。
容皓月拿出了那個他送的木盒,孟平川知道她的意思,正想要開口,容皓月擺擺手制止了他:“你聽我說,我們都應當理智一點,接受現實,這是你母親對你的祝福,你要好好珍惜啊。”
事到如今,孟平川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他收回了木盒,深深向她鞠了一躬,然後離開了。
很快,朝廷下旨和親的日子定在三月之後,孟平川奉旨前往邊關籌備婚事。為了顯示對這次和親的重視,朝廷給了孟平川靖西大將軍的封號,在他的家鄉千江堰城賜了一座將軍府,還有黃金白銀萬兩。坊間議論紛紛,都說孟家幸虧有個好兒子,不僅驍勇善戰而且英俊瀟洒,能夠不費一兵一卒將戰火消弭於談笑間。
孟平川在邊關照舊日日巡視軍營,操練士兵,朝廷派來籌備婚事的人每日按時向他彙報進度,他只是不置可否,讓他們自行拿主意就好,不需請示。私底下那群人都在議論,說著新郎官似乎對婚事並不熱衷,不過也並不奇怪,畢竟這蠻荒之地長大的女子想來也不會有多美貌,孟將軍這是犧牲了自己的幸福換來殷朝的和平。
但是這樣的猜測很快就被打消了。這天軍營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孟平川正在主帳跟其他將領討論軍情,有士兵來報:“稟告將軍,羌吾族長女兒前來求見將軍。”
帳內眾人無不驚詫,有跟孟平川要好的將士打趣道:“這塞外的女子就是不一樣,熱情奔放呀。”
孟平川皺了眉頭,似乎碰到了什麼大麻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