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過執敕封
過了沒多久,張歸乾終於將手裏的木牌刻好了,崔夢曉瞧着,那上面有一隻張牙舞爪的怪獸,看着兇狠,卻不怎麼瘮人,木牌另一面是密密麻麻的符咒,用的是陽刻的手法,那些字體凸顯着,一看便極難雕刻。
“夢曉,將右手伸出來。”
崔夢曉聽話的伸出了右手,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見張歸乾用小刀在自己中指上點了一下,一滴血便冒了出來,他用木牌接住了那滴血,說來也神奇,血一滴到木牌上面,便直接沁了下去,好似被吸收了一樣。
張歸乾動作輕又快,因此崔夢曉並未感到什麼疼痛,再加上傷口又小,一下子便結痂了,她也沒有放在心上,只好奇地看着那塊木牌。
見終於雕刻完了,張歸乾這才輕吁了口氣,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見崔夢曉一臉好奇,便將木牌遞於她的面前。
崔夢曉將木牌接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中仔細觀察,細看之下,發現木牌刻的那隻異獸有點像獅子,但又與獅子不太一樣,看着倒是威武得很,而木牌的另一面密密麻麻刻着的符咒,她也看不懂,便又將那木牌遞還給了張歸乾。
“這上面雕的是符拔,古時的神獸,可拔妖除邪,等我明日在這塊牌上加持了咒語,便可以佩戴了。”
張歸乾將木牌收於自己的袖中,崔夢曉瞧得稀奇,一直好奇那麼小的袖子怎麼能塞進那麼大的東西……
“師傅,我看這木料好像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崔夢曉一直盯着那塊木牌看,總算是看出了半個名堂,這木料,怎麼和她那日在福天娘娘處見到的陰槐像一模一樣,只是那陰槐像滿是陰氣,冰冷刺骨,這塊木牌倒是溫潤得很,一點也不刺手。
張歸乾倒是坦然,直接點了點頭道,“沒錯,我就是用那塊剩下的陰槐木做的……這陰槐木世間難尋,非機緣巧合之下不可出世。”
崔夢曉聞言有些驚訝,她知道張歸乾肯定是做了什麼,這才祛除了那塊陰槐像上的陰氣,只是先前那麼大的一尊陰槐像,現在竟只剩這麼一點了,張歸乾未免也有些太浪費木料了。
張歸乾似是知道她所想,搖了搖頭道,“陰槐木是世間難尋的木材,本身便是極好的煉器材料,每用一次便會耗去一寸木料的法力,到我手裏的時候,已經只剩這麼一點可以使用了,以後若想再尋,只怕是難了。”
崔夢曉知道自己錯怪張歸乾了,很是不好意思。
張歸乾倒是不在意,正了正神色,便道,“夢曉,我們雖無門無派,但是那些修道門派的來歷我還是要告訴你聽的,日後你若是見了那些門派的弟子,也好知道是善是惡,是友是敵。”
“現如今的幾大派系,龍門、武當、嶗山、隨山派等皆是由全真教衍化而來,他們講究內、外丹的修鍊,內丹即人身體的精、氣、神的修鍊,是全真教的主要修鍊方式;外丹即是煉製丹藥,用來輔佐修鍊。而以符籙見長的便是茅山派、閣皂宗和龍虎山天師府……”說到這裏,張歸乾的聲音變低沉了下去,但他很快就又不動聲色的繼續道,“茅山派擅雷法,閣皂宗擅長降神驅鬼、祈福禳災。其他如閭山派、華光派、六壬派、紫陽派、正乙派、清微派、凈明派、玉線派、廣慧派等,其中有許多門派如今都已式微,已是許久不見他們的門人了。”
“還有如陰山派、羅生門這般重陰,喜歡在墳地污穢之地修鍊的門派,他們借用墳地、屍骨、人血等陰氣物體修行,因此大多性情古怪,但他們都是茅山、全真等派的分支,雖然練功方式與尋常的修道門派不同,但也不是濫殺無辜的邪派,你不與他們交惡,他們自然也不會狠下毒手。”
“至於苗疆和滇南那邊的修道人,他們擅煉屍、蠱術,自成一系,神出鬼沒,以你現在的情況,還是避着他們一點為好。畢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不管與誰相交,都應該記着這句話才是。”
崔夢曉認真聽着,只見張歸乾緩了緩,又接着道,“道門玄學裏最重要的便是山、醫、命、相、卜五術,囊括萬千,‘山’涵括食鉺、鑄基、玄典、拳法、符咒,主要講究修身修心;‘醫’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醫陽病,有推拿、方葯、針灸等術,而另一類醫陰病則是用法術、符咒、心靈治療等,最具有代表性的便是祝由十三科,還有一種就是鬼門十三針,修鍊到上層,不僅可以醫人,還可以治鬼,只可惜傳承要求實在嚴苛,導致門徒寥寥無幾;再來說‘命’,它包括子平八字、紫微斗數、七政四餘、古祿命術四術;而其中的‘卜’最為源遠流長,主分三大類,相天、相地、相人,相天便是觀察天氣星象,相地便是所謂的風水堪輿,相人包括看手相、面相、身相、骨相、聲相、毛髮、痣相。”
張歸乾說到這,便看着崔夢曉道,“我們二人雖師徒相稱,但我一直未給你過執敕封,你現在縱然是背熟了咒語畫熟了符籙,也使不出法術參不透真諦。”
說到這,張歸乾又眯着眼睛,算了下,說道,“今日時機剛好,晚飯後你便凈身、凈口、凈手,我給你過執敕封。”
崔夢曉回到二樓房裏,果不其然發現自己的東西都堆在這裏,只是還看不到白泠的身影,她嘆了口氣,就開始清理起自己的行李,將那些東西整整齊齊的擺在房間裏。
做起事來便忘了餓,等崔夢曉收拾完的時候,外邊天也黑了,她肚子餓得咕咕叫,便準備出去覓食,她倒是想叫外賣,只是殯葬街這麼陰森晦氣的地方,她就算願意點也沒有人敢過來送外賣呀!這樣想着,崔夢曉便下了樓,哪料才剛推開店門,就看到外面陰風陣陣,還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在四處遊盪,一看便知道不是常人。
崔夢曉嚇得趕緊又關上了門,突然聽得自己身後有人說話。
“後院過去便是廚房,裏面有米面油菜,也可以自己做飯。”
崔夢曉慌張的回過身去,便見張歸乾站在側門珠簾的前面,面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她反應遲鈍的點了點頭,這才往後院去了,見廚房裏果然有新鮮的菜,倒也不想做得複雜,便在柴火燒的灶上架了鍋,燒滾水,下了兩份麵條,又打了兩個雞蛋,燙了幾片青菜,加了點鹽和香油,雖是簡單了點,但也噴香撲鼻。
那灶里的火倒也是神奇,根本不用崔夢曉添柴,也沒有一點煙味,鍋一架上火就自動變大了,燒了許久,也不見柴少。
崔夢曉知道這肯定也是張歸乾用法術變的,心裏有些艷羨,便端着面出去了。
她一次只能端一碗,因此第一碗便放在了張歸乾的面前,她又折身回去端自己的面。
張歸乾望着碗裏碧綠的菜葉,雪白的麵條和黃澄澄的雞蛋,記憶有點恍惚,猶記得許久以前,也是這個女子,給自己煮了同樣的一碗麵條。
二人默然的吃完麵條,崔夢曉便自覺的端碗去後面洗了,然後回屋洗澡凈身,她可沒忘記張歸乾說今晚要教她學法術的事情。
洗澡的時候崔夢曉將頭髮也一起洗了,用電吹風吹了許久頭髮才幹,她將頭髮一絲不苟的束了起來,不施粉黛,換了身貼身的針織衫,便下樓了,她雖穿得單薄,但卻一點都不冷,崔夢曉私下裏還想是不是張歸乾使過什麼法術,這才讓店裏面包括整個二樓都如此溫暖。
一樓有兩個房間,一個是空空如也的店面,但也經常關着門,而旁邊這個通往二樓的側廳裏面,倒是有好幾個書架,上面放着一些法器,還有許多的道家典籍。
此時,側廳裏面燈火通明,崔夢曉抬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竟然都是雕花的宮燈,裏面不知裝的什麼,不似電燈泡也不似蠟燭,倒是通亮得很,而在側廳的正中間,放了一張長長的几案,几案上擺着一個筆架,上面掛了三四支毛筆,筆尖的地方早已染成了紅色,而在筆架的旁邊,有一個臉盆大的青花缸,裏面裝滿了清水,用來濯筆。
張歸乾從一旁的書架上取了黃紙和硃砂,便示意崔夢曉跟他一起過去,到大廳中間的長几案處。
“本來,過執敕封是需要擺香案,請門派里的祖師爺,給他們敬香的……但我們情況特殊些,故此也就略了這個步驟,我直接將一些簡單的咒術過執給你便是,你要看好……”張歸乾說著,便溶了硃砂,將毛筆在清水裏浸透,這才將筆拿出蘸着硃砂在黃紙上畫符,嘴裏邊念念有詞,“我是天目,與天相逐。晴如雷電,光耀八極。徹見表裏,無物不伏。急急如律令!”
崔夢曉知道這就是上次張歸乾將福天娘娘打回原形的咒語,不由又在心裏默念了幾遍,她看着張歸乾筆走龍蛇,那麼複雜的符咒都一筆而就,頓時心生佩服。
張歸乾將符籙一揮而就,那張本來再平凡不過的黃紙上便有了不俗的氣息,崔夢曉瞧着,那符籙之上竟隱隱的閃着雷電,等她眨眼再看的時候,符紙卻又恢復了原樣。
“這是最簡單的驅鬼咒,你照我剛才那樣順序畫符,心無雜念的念着咒語,多畫幾遍,一旦參透了真諦,畫這張符就得心應手了。”
崔夢曉本以為畫符簡單,只要記熟了順序便好,哪知筆在紙上,每停留一秒都吃力得很,她磕磕碰碰的念着咒,終究是將這張符給畫完了,明明是冬天,她卻冒了一身的汗。
張歸乾倒是沒有斥責她,反而安慰道,“你修為不夠,畫起符來自然吃力,等你日後修鍊了心法,修為越來越高,這驅鬼咒便難不倒你了。”
崔夢曉點了點頭,一臉受教,便又重新拿了張黃紙,開始練習驅鬼咒。
一個小時過去了,崔夢曉也才畫了幾張符而已,她臉色慘白,畫完了最後一筆便沒有再逞強繼續畫下去了,她將自己畫的那五張符擺在一起,怎麼看怎麼彆扭,總覺得比起張歸乾畫的符籙來少了點什麼,但是又說不出來是哪裏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