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弓城中 第十五章 竅要
第十五章竅要
王器師的這些弟子，由於終年隨着王器師打鐵制器，一個個鍛煉的膀大腰圓，身上肌肉虯結，但是楊鵬卻比他們看上去要差一些。
身體長得頗為的勻稱，身上雖然肌肉結實，但胸肌、背肌、腹肌、臂肌等並沒有疙疙瘩瘩的隆起，加上個頭不低，若是像他們一樣穿上長袍，再像王器師一樣拿上柄摺扇，那絕對是一個翩翩佳公子！
哪裏像個打鐵的？
“你們什麼時候再把你們身上的那一身橫肉給我練回去，也能像這樣拉上一個時辰的風箱不喊累，我便准你們出徒！”王器師看了一眼他的弟子。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了，終於一股黃白色的鐵水從出鐵口流出，澆入了一個個器模之中，進而被鑄成了一塊塊足足有臉盆大小的大鐵錠！
“噹啷！”
鐵錠被仍在了一個大號鐵砧上，在上面開始變得暗紅，還有噼噼啪啪的火星四濺。
“你們兩個！”
王器師用手一指他身前的兩個弟子，“打！”
兩個弟子答應一聲，各自將長袍的袍襟往腰帶上一別，袖子一挽，抓起了身邊的一隻大鎚。
那大鎚不小，鎚頭足足有臉盆大，同樣是頑鐵加精金鑄成，少說也有二百餘斤。
“嘿！”
兩個人邁步上前，雙腿微曲，身子稍稍前傾，體內真氣運轉，雙臂一較力，便是將手中錘掄起，“咣當”一聲砸在了鐵錠之上。
“媽呀！”
突然地兩個弟子一起大叫一聲，那手中錘竟然被高高彈起，脫手飛出！
“笨蛋！”
王器師大罵一聲，身形陡然縱起。就見他在縱起間雙臂一伸，牢牢地抓住了兩柄大鎚的錘柄，硬生生地將那飛出的兩柄大鎚拽了回來！
身形落地，“噹啷，噹啷！”王器師將兩柄大鎚仍在了地上。
“這鐵果然是硬！”楊鵬則是吃驚於那塊鐵錠的硬度。
那兩個弟子，掄起兩百餘斤的大鎚，體內真氣運轉，一砸之下少說也有千斤之力，竟然沒有撼動那鐵錠分毫，而且大鎚被反震脫手。
“也是了。頑鐵本身就比凡鐵堅硬，這鐵錠之中又是加入了精金，也就是那兩柄大鎚同樣是頑鐵加精金鑄成，若是普通頑鐵打造的大鎚一上去估計就會碎裂。硬碰硬之下，力量反噬，自然那兩個弟子承受不住！”他暗暗分析着。
果然那王器師發話了：“我已經告訴過你們，這鐵錠乃是七成頑鐵加三成精金所鑄，豈是你們用蠻力所能打動的？”他瞥了一眼那兩個弟子，“我教你們的身形步法呢？怎麼不使！”
說完，看了一眼楊鵬，“小子，看好了。別說我沒教你什麼！”
顯然，王器師口中的那身形步法乃是一種鍛打身法，旨在通過身形的移動、步法的配合來積蓄、增強、掌控力量，這也是王器師叫楊鵬來的原因。
他自不會手把手地教楊鵬，想必是要通過他的弟子來演示，至於楊鵬能學到多少，那就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我靠，我們族長出了一對天羚骨角，你就讓你的弟子來糊弄我？你怎麼比密器宮的老器靈還黑！”楊鵬不由得暗罵，但隨即搖搖頭，顯然他也是知道自己惹不起這王器師，“怎麼說也是族長的一片苦心呢！”
楊鵬知道，就算是這樣，那也是看在族長送給他的那兩根天羚骨角的面子上。
否則，連看也不讓你看！
於是坐在高凳上，目光盯向了那兩個即將施展身法的弟子身上……
練士使用的兵器，主要由鑌鐵打造而成。鑌鐵又分為三種：凡鐵、頑鐵和精金。
所謂凡鐵，乃是尋常百姓打造鋤鐮、菜刀之用；而頑鐵就要比凡鐵強多了，乃是打造高級兵器所用，比如那佟副統領的合扇板門刀就是頑鐵打造。
而精金，則大多來自於天上的隕鐵之中。在一般鐵匠手裏，含有三成精金的器料根本鍛打不動，別說打造兵器了。只能少量熔入頑鐵之中，增加頑鐵的硬度。
加入了三成精金的頑鐵那已經是相當之硬了。
楊鵬瞪大了雙眼，看着那兩個弟子重新拎起了大鎚，走到了那鐵砧前。
突然地，就見他們的腳下，奇異的步伐邁動，身形開始移動。而手中錘也是在移動中高高地舉起，各自“當”的一錘砸下。
兩隻鎚頭砸在了那暗紅色的鐵錠上，這一次鎚頭也只是在那鐵錠上稍稍一彈，而那鐵錠之上則是烙印上了兩道錘印。
不過那兩道錘印很淺，鐵錠也只是矮下去了一毫。
“這身法……”
楊鵬暗暗吃驚，身形不由得跳下了高凳，雙眼緊盯那兩個弟子，腳下步伐也開始邁動，手上則是虛擬大鎚掄動。
別看那鐵錠只是矮下去了一毫，但從兩柄大鎚競相脫手到能夠鍛打下去一毫，足以說明這身法的強悍！
錘音“叮叮噹噹”的響起，灌入楊鵬的腦中，他似是捕捉到了一種節奏，一種韻律。
但也僅僅是短短的一陣，那錘音響着響着，變得有點紊亂了起來。再看那兩個弟子，已經是大汗淋漓，步伐也開始散漫，砸下去的大鎚也不再烙下印記。
配合著身法打鐵掄錘，顯然需要運轉體內真氣。這兩個弟子已經有點真氣枯竭的跡象。
“不行啊！”楊鵬撇撇嘴。
“哼！”
那邊王器師聽了，卻是重重一哼，“小子，你敢小看我的身形步法？”
他誤會了。
楊鵬說的是那兩個弟子體內真氣這麼快就耗盡，修為不行。他剛剛看出了點門道，那兩個弟子就草雞了。沒想到王器師卻誤認為是楊鵬說他的身法不行，在小看他的身法。
“你們兩個給我躲開！”
讓楊鵬一個少年小看，王器師的臉上有點掛不住。就見他將那兩個弟子趕開，自己則是一手拎起一柄大鎚，走到了鐵砧前，“小子，你看好了！”
“哈哈，看來這王器師不吃蘿蔔不吃蒜，愛吃將（姜）啊！這倒是意外收穫。”楊鵬卻是暗笑。
但見王器師嘴裏說著，腳下奇異的步伐邁動，身形一動，手中兩柄大鎚各自被高高掄起，忽的一起砸下，“噹噹！”兩聲錘音幾乎是同時響起，就見那大鎚落下之處，鎚頭穩穩噹噹地砸在了鐵砧之上。
而應着聲響，那鐵錠竟然一下子矮下去了兩寸有餘。
“我靠，厲害啊！”楊鵬暗贊。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楊鵬現在也算是鍛打運錘的行家，自然深知其中的玄奧。
聽到楊鵬的讚歎，王器師則是橫了楊鵬一眼，頗為的有點得意。同時腳下步伐邁動，身形如陀螺一樣圍繞着鐵砧盤旋，而手中兩柄大鎚則是被他掄起，輪番向鐵錠上砸下。
呼呼生風，虎虎生威！
“叮噹、叮噹！”一錘錘的錘音響起，這時再看王器師，他的身形已經是變得模糊起來。
那不是他身體本身模糊了，而是他的身形太快，圍繞着鐵砧轉動，看在楊鵬眼裏才變得模糊了。
一聲聲節奏感極強的錘音響着，王器師的身形彷彿變成了一道旋風，圍繞着鐵砧刮著。
可以看得見一記記重鎚落下，那鐵錠被半寸半寸地砸的扁塌了下去。
而楊鵬這時也是腳踏步伐，手中虛擬着大鎚砸下。他的身形雖然沒有變成風，但也是變得很快。
“嗥！”
突然間，王器師那掄起的大鎚鎚頭上，一聲咆哮傳出，竟然有一隻狼頭出現，繼而又是變成了一隻虎頭！
他的體內煉靈乃是擁有一狼、一虎兩隻頭顱的虎狼傲天獸！
狼頭與虎頭輪番咆哮，那王器師掄下的大鎚更加的兇悍，已經是將那鐵錠一寸寸地砸扁。
很快地一個偌大的鐵錠在他的錘下變成了一片鐵板，並且還在變薄。
“哈哈，哈哈！”
王器師一陣大笑，“噹啷、噹啷”將兩柄大鎚仍在了地上，“痛快！”他呼喝一聲，站立當地，顯然他剛才雖不說是使出了全力，但也是使出了七八分的力量。
不由得自己也覺得心情大好。
還頗有點小得意。
“小子，看出什麼沒有？”王器師這時已經是摺扇在手，悠閑站立，並且斜着眼睛看着楊鵬，“若是看不出什麼，那隻能怪你自己的悟性不夠了。”
“切！小道耳！”
楊鵬正要跟着讚揚幾句，突然他的腦海中那奸商器翁的聲音響起，“一套粗淺的九宮步而已，就這種身法還敢拿出來現眼？”
“九宮步？”
楊鵬一皺眉，暗暗回憶着自己剛才學到的步伐，“中呂邁仙呂，大面返黃鐘，越調走南呂……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而那鐵砧就是這九宮的中宮“五”位！這可不就是九宮步嗎？”器翁的話顯然最終點醒了他。
“可是步伐是九宮步，但體內真氣運轉的路線……”楊鵬再度皺眉。
九宮，乃是練士需要學習的粗淺知識，乃是一種算法，也是一種方位，還是一種遁術。
腳踏向不同的方位，自然就形成了不同的步伐。
步伐人人會踏走，可作為一名制器師，不是來表演花拳繡腿的，那是要掄動大鎚鍛擊鍛打的。
對於一名制器師來講，身形步伐的目的是給自己的鍛打力量增幅，或者利用步伐的玄妙，使出平時使不出的錘招；亦或再高級一點，玄妙的身形步伐可以引動天地之力、甚至是天地法則來用之於鍛打鍛擊。
而無論如何，都需要對體內真氣的巧妙運用。而這又是需要體內真氣運轉於不同的經脈路線。
這卻不是能夠眼睛看出來的。
正是身形步伐的竅要所在。
王器師只演示了身形步伐，但不教楊鵬體內真氣如何運轉，楊鵬雖能照貓畫虎，也踏出了王器師的步伐，但效果卻是大大的不一樣。
“這貨果然是在糊弄我……”楊鵬現在也算是行家了，自然看出了其中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