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正的家人
寒風凜冽。
涼亭中的貂裘少年，遠遠看着山腳下的那一幕，他並不能看得清楚，但是卻聽得精彩。
鬼哭狼嚎般的慘叫，在他預料之中。
良久，他確定沒有意外狀況，便將身一縱，向山下衝來。
可來到捕獸坑邊，眼前的一幕卻令他雙眉緊鎖，怒目圓瞪。韋定海面色清冷，眼眸中，滿是與十四歲的年紀極不相稱的深沉。
“可惡，怎麼會這樣？”韋定海想不通，一名一階二重武修，帶着八位一階一重武修，居然搞不定一隻半死不活的荒地鬣狗，和一個廢物野種？
將驚魂未定的韋定亮從捕獸坑內撈出來，韋定海道：“廢物，這件事不許往外面透露半個字！”
“海少，我記住了。不過他……”韋定亮捂着傷口，一臉痛苦和驚懼，回憶着剛才那可怕的一幕，他仍舊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他剛才好像變了個人。”
“哼，無非是忠叔傳授給他一些低劣的武技，障眼法而已，不足為慮。”韋定海冷聲道，“回去了！”
他甩袖走人，其他人急忙跟上。
……
韋莫和韋定波在韋家大宅後門分別，一個屁顛屁顛回了自己家，一個則有些落寞地走向深宅角落裏，那個偏僻破百的院子。
現在韋莫全身骨頭都在酸疼，像是剛剛發過一場高燒。剛才的神勇力量不復存在，若不是他身上結痂的傷口，以及衣服上的血，他真會以為是在做夢。
為避人耳目，韋莫盡量選小巷子穿行。在經過一道偏門時，韋莫聽到一陣嘻嘻哈哈的肆意笑聲。
幾個少年人，一個端着着一口鍋子，鍋內傳來陣陣肉香。一個肩膀上扛着一隻框子，框內裝滿鋼炭。其他人則七七八八，拿着一些雜物，一行人談笑風生從旁邊的門廊經過，
“這位便宜少爺可真行，大冷天，就儲備這麼點過冬的物品？害的我們哥幾個白跑一趟，不值啊！”
“切，他眼看十四歲了，主母對他的容忍，恐怕已經到極限了。”
“算了，這鍋排骨湯不錯，晚上可以打牙祭了。”
他們說說笑笑，漸行漸遠。
韋莫聽了，拳頭緊攥，難怪那鍋內的香氣如此熟悉，出門前琴兒正在給他熬煮排骨湯，是給他預備的生日餐。
這幫走狗，隔一段時間，就會到他的小院裏搜刮一番。他們都是家族普通子弟，敢到他這個族長兒子的院子裏搜刮，顯然背後有人撐腰。
不用想，韋莫腦海里便浮現出那個貌似溫婉，實則蛇蠍心腸的女人的樣子。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韋莫暗道，“今日的事，說不定是個轉機，你們千萬別給我機會變強，我強大之日，就是你們的末日！”
一陣冷風吹來，韋莫打個寒顫，加快腳步。
韋家大宅金碧輝煌，可也有陰暗角落。韋莫所住的院子，便是其中最破的一座。
院子三間瓦房已經朽爛一半，忠叔從夏天開始修葺，一直到秋天才勉強修完。唯一可以稱道的，大概就是角落裏那株寒梅了。
凜冬臘月，風寒料峭，唯獨寒梅，映雪怒放，逆境中的昂揚，一如現在的韋莫。
門敞開着，韋莫還沒靠近，就聽到琴兒的哭聲。
琴兒是忠叔的女兒，十七歲了。自從忠嬸去世后，就替代母親，承擔起照顧他這個野種少爺的責任。忠叔則是那男人當年的貼身小廝，在那男人帶韋莫回到這個家后，便被委以‘重’任，專門照料韋莫。
大家都暗地裏嘲笑忠叔，在這個家裏的地位一落千丈。
雖然他們是奴僕的身份，可在韋莫看來，他們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琴兒抽泣着，壓抑地哭着：“怎麼辦，晚飯被搶走了。”一地狼藉，爐子也被搗爛，碎片丟了一院子。
忠叔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他一聲不吭，拿掃把打掃着，臉上青一道紫一道的傷痕，表明剛才那幾個人可不怎麼友善。
氣氛太壓抑了，得調劑一下。
韋莫深吸一口氣，將身上所有的不適都拋在腦後，咧嘴一笑，抬腳進門。
“看來有人幫我們修過房子啊！”韋莫朗聲道。
看到他回來，忠叔漠然的臉孔上多了几絲喜悅，琴兒則馬上擦掉眼淚，沖他笑起來，儘管那笑容很假。
“莫少爺你回來了？我馬上去準備飯菜。”琴兒轉身衝到廚房，取暖的爐子被砸爛了，她只能去升火用土灶。
看着她日益婀娜秀麗的身影，韋莫眼中閃過一抹心痛。
在韋家的丫鬟當中，琴兒絕對是出類拔萃的那個。十四歲以後，更是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亭亭玉立，獨秀一枝。
多少位少爺爭相討好，想要她過去伺候。如果琴兒願意，大可脫離奴僕身份，成為某位的妾侍。雖然比不上正妻，地位卻遠高於奴僕，可謂是雲泥之別。
可琴兒不願意，她只願守着韋莫，說是要幫父親完成族長交代的差事。明眼人卻都知道，琴兒對韋莫的好，早已超越了主僕之情。
“少爺，你這是怎麼回事？”忠叔話不多，這家裏現在唯一能讓他啟口的就只有三個人，琴兒、韋莫和韋天揚——韋家族長，韋莫的生父。
忠叔盯着韋莫身上的傷痕，以及那破損的血衣，目光驚疑。
“沒事，我和小波出去玩耍，不小心落到捕獸坑裏了。忠叔我先去洗換了……”韋莫故作輕鬆道。
“好的少爺，回頭吃飯時我喊你。”忠叔點頭。
韋莫迅速回到卧室，關上房門，脫掉血衣，胡亂擦了一把身體，便將自己撂倒在床上，渾身虛脫一般。
他努力回憶着不久之前的那一幕，其實他的記憶是模糊的，但仍能回想起那時的感覺，擁有力量的感覺。
他們喊韋莫廢柴，一切皆因為他那條廢朽的武脈。沒有武脈，無法凝聚玄力，成就不了武修者，在星河大陸，是非常殘忍的一件事。尤其韋莫出身於韋家這種家族，子弟之間競爭如此激烈。
起初韋莫還會因為種種不公的對待而心生憤懣，可漸漸的，他學聰明了。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幹嘛為一些垃圾慪氣？與其慪氣，不如想方設法變強，氣死他們才對。
唯有一件事，會讓韋莫動怒，那就是別人傷害、羞辱他身邊的人，他內心認為的真正的家人——琴姐和忠叔。
深吸一口氣，韋莫疲倦地轉個身，回憶着今天那詭異的一幕，戰神附體般的感覺，不知不覺他陷入昏睡。
韋莫做了個夢，夢境裏他來到一片黑暗虛空，到處都是黑霧，分不清天和地。
他茫然地走了許久，突然身體不能移動，而他頭頂亦捲起一股強風，漩渦逐漸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