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給你開個瓢
陳宇楊拎着安全錘,憑感覺輕手輕腳向樓梯移動。
後面突然有雜亂的腳步聲,他一個箭步打開離他最近的那個門,躲了進去。
“嘭嘭嘭”!
是有人砸門的聲音,不過砸的聲音很遠,不是他這一間。
他捏緊了手裏唯一的武器,在黑暗中打量這個房間。
同樣是間辦公室,面積跟剛剛那間一樣,但是少了柜子,多了件四格的電腦桌,沒有開燈,顯得死氣沉沉,令他驚喜的是,其中一張電腦桌上並排放着六七部對講機,均亮着充電完畢的綠燈。
陳宇楊打開房間的燈,走過去剛要拿對講機,突然一怔,身體緊繃起來。
離窗戶最近的辦公桌前,趴着一個人,一動不動,沒有走近的話完全不會發現。
是正常人,還是……
彷彿聽到他的腳步聲,那個人的手指抽搐着動了動,像是人被驚醒的顫抖。
陳宇楊握着安全錘的手蓄勢待發。
只見那人緩慢抬起頭來,露出一張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的臉,眼神迷茫,嘴角還掛着口水。
白襯衫的領口皺巴巴的,脖子上掛着簡單的工牌。
“幾點了?”他摸索着戴上眼鏡,看向電腦屏幕,手指在鼠標上點了幾下。
光線從屏幕上亮起,投映到他的臉上,能看到厚厚的鏡片下,白色的眼白中有一些沒休息好的紅血絲,跟外面那些眼球充血的喪屍完全不同。
是正常人。
陳宇楊鬆了口氣,放下了安全錘。
“你誰呀?新來的兼職嗎?”男人這才注意到他。
“我路過的。”陳宇楊隨手拿起了桌上的一部對講機,打開。
【開機,13。】對講機機械般的女音響起,接着就是輕微的電流音。
“路過的?你怎麼進來的?”男人疑惑了一下,就繞着辦公桌走過來,“你手上拿的什麼?”
看到他手上的安全錘,男人警覺地停下了腳步,停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
“我借個對講機,一會跟你解釋。”陳宇楊按下對講機的喊話鍵,
“妹,你在不在,回答我一聲。”
沒有回應。
“你哪來的?怎麼沒戴工牌?”男人的臉上出現了戒備。
陳宇楊沒有理他,把喇叭聲音開到最大,聚精會神地看着手中的對講機。
“我問你呢,你是誰?”男人上前一步,要去拿他手上的對講機。
陳宇楊側了側身躲開,臉上看似平靜,實則心急如焚。
他能感覺到陳宇馨應該還在電影院裏面,只是不知道她在哪裏,有沒有出事。
“你到底誰呀!”男人問了幾遍都被無視,終於火了,抬高了音量道,“把對講機放下,不然我報警了。”
“嘭”!
就在這個時候,門被什麼人狠力敲了一下。
“嘭”!
又是一下。
“誰呀?!搞什麼玩意,你鎖的門?”男人警惕地看着陳宇楊,腳步一轉,就要去開門。
“別開!”陳宇楊連忙阻止。
外面的人只敲門不出聲,明顯就不是正常人。
男人根本沒理會他,已經走到了門邊,伸手去夠門把。
“不能開!”說時遲,那時快,陳宇楊直接把手中的對講機一甩——“啪”的砸中了他的頭。
“哎呦!”男人被砸了個正着,捂着腦袋蹲下來,回頭怒視他,“你幹嘛呢!”
“不能開門,門外可能是喪屍,你離門遠一點。”陳宇楊教育他。
男人張了張嘴,臉上從憤怒,慢慢變為關愛智障,最後又變成了面對神經病的防備。
“你在說什麼五四三,喪屍?拍電影哪!”
他說著就站起來,在陳宇楊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直接打開了門。
“吼!”門后,一個穿着電影院制服的女喪屍已經等候多時,紅着眼睛就撲到了他的身上。
“卧槽!”男人只來得及驚呼了一聲,就被女喪屍一爪子拍歪了臉。
陳宇楊衝過去就把門又關上了,“嗒”的一聲上鎖。
“吼!”女喪屍騎在男人的身上左右開弓。
“阿花,你瘋了嗎!”男人掙扎着,捉住了女喪屍的手,他們似乎是認識的。
“吼!”女喪屍絲毫不拖泥帶水,雙手被抓住,立刻俯下身,對着他的脖子,張開嘴……
“啊!啊啊啊啊!”男人發出慘叫,他還知道要拿手擋,伸過去保護脖子的手腕被女喪屍狠狠咬了一口。
“咚”!陳宇楊一腳踹在女喪屍的身上,把她踹翻了出去,解救了他。
男人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起來,捂着手腕慘叫:“什麼鬼!玩真的?!”
“對,真的。”陳宇楊一步向前,藉著腰部的力道,手中的安全錘劃出一條弧線,砸中了剛要站起來的女喪屍的後腦勺。
“哐”……一聲令人極不舒服的悶響,女喪屍的腦袋被開了瓢,紅紅白白的東西濺了一地,有一些還濺到了屋內的兩個人身上。
女喪屍一聲未吭,倒在地上,抽搐了兩下,不動了。
陳宇楊提着安全錘,忍住嘔吐的衝動,扭頭看那名一覺睡醒世界已經變成喪屍末日的男子。
那男人跌倒在地,滿臉都是驚駭。
“喪屍,末日,懂?”他走到桌邊,抽出一張面巾紙,擦了幾把安全錘上面的血沫,又把面巾紙扔進垃圾桶。
“不,不懂,你剛……殺……阿花……”男人驚駭得話都說不完整了,看着那邊淡定擦安全錘的陳宇楊,渾身發抖。
陳宇楊第一次親手殺“人”,其實也在發抖,只是極力控制住了,直接在離最近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手腳發軟。
他發現眼鏡上面有個紅點,拿下來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一低頭,才發現身上穿的駝色毛衣已經被血濺成了斑斑點點的姨媽色。
“靠!”他忍不住罵了一句,猶豫了幾秒,還是沒有脫掉衣服,這是冬天,他需要衣服禦寒。
陳宇楊重新戴回眼鏡,偏頭看到男人貼在了牆角,防備地看着他,離他和那個死在地上的女喪屍都遠遠的。
“你躲什麼?我剛剛才救了你。”陳宇楊對他這個“害怕”的表情包很無奈。
“你躲什麼?我剛剛才救了你。”另一個房間,書沐白跟陳宇楊是一樣的無奈。
錢小果整個人貼在牆壁上,訕笑着搖了搖頭:“沒有呀,我沒有躲你呀。”
“哦,那你的腿抖什麼抖?”他提高了音調。
“我,我我我剛剛跑太多路,現在腿軟不行嗎?”錢小果據理力爭。
書沐白看着她那張毫不掩飾驚惶的小臉,拿沒有被咬的手撐在下巴上,偏頭,盡量讓自己的眼神變得柔和:“過來。”
“我在這裏挺好。”她又要哭了,淚水在大大的眼睛裏面打轉,半天不敢落下來。
“那就離門遠一點,那些傢伙的嗅覺可能很靈敏。”書沐白無奈地提醒她。
錢小果接受了這個建議,像牆上的壁畫一樣貼着牆移動了幾步,依然離他遠遠的,大眼睛中流露出來的警惕讓人無法忽略,像是一隻受驚的松鼠。
書沐白看着她的舉動,只覺得好笑,但是臉上卻笑不出來,他翻看了下自己被咬的手掌,又低下身,撩起褲管把襪子往下拉了拉。
白皙的腳踝上,一個牙印鮮艷奪目,傷口已經自動凝固止血。
錢小果看到他腳踝的傷口,低呼了一聲,又趕緊拿手捂住嘴,兩眼瞪大。
他身上被咬的,不止一處。
那他,
那他,
那他會不會很快就要變成喪屍了?
她在腦海裏面想像他變成喪屍,朝她撲過來的樣子,那張好看的俊臉會變得蒼白,眼白充血變成視覺系的紅色……
“在想什麼?”
“在想你變成喪屍是不是也這麼帥。”錢小果說話比腦子轉得快,直接說了出來。
說出來之後,她才後知後覺,耳朵瞬間紅了。
“我,我我我沒在調戲你哦,我是在說真話……不是,我……”
“知道了。”書沐白輕笑一聲,打斷了她的語無倫次。
他把襪子拉好,碰到傷口的時候皺了下眉頭,想到了什麼,輕輕嘆了一口氣,兩隻手交叉到一起,把額頭靠上去,閉上了眼睛。
長得好看的人,做什麼姿勢都好看。
只是簡單的一個動作,也透着一股優雅的味道,坐在辦公桌前的男人就像一座完美的雕塑,美中不足的是他的手背上能看到一排清晰的牙印,還有一時間擦不掉的血色。
今夜很熱鬧,四面八方都傳來尖叫聲和嘶吼聲,求救的聲音高高低低,偶爾還有爆炸的聲響。
天空已經看不到多少星星了,一股黑煙籠罩了原本晴好的夜空,只有月亮還在若隱若現。
錢小果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緩過氣來的她,漸漸感覺到了冬日的溫度,手腳發冷,而她那件從美國穿回來就不離不棄的羽絨服,就放在書沐白的腳邊。
書沐白還是那個雕塑般的姿勢,沒有聲息,從她的角度,甚至感覺不到他的呼吸起伏。
睡著了?
還是變喪屍了?
錢小果凍得哆嗦,想到他有可能變成喪屍,就渾身哇涼哇涼的,更冷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小時,還是幾十分鐘,還是可能只過了十幾分鐘,總之她覺得時間從未如此漫長,一分一秒都慢得令人窒息。
X城是一個南方的海邊城市,冬天的海風一刮,白天和晚上的溫度有時候差十幾度不止,室溫同外面的溫度。
她抖着抖着覺得一隻腳有點麻,於是單腳站着讓另一隻腳休息,結果另一隻小腿肚也跟着麻,還伴隨着抽筋,疼得她彎腰揉腿肚子,輕輕“唔”了一聲。
書沐白瞬間睜開眼睛。
錢小果一下站直:“你,你你你沒睡呀。”
她的聲音都在抖。
“嗯。”他就這麼撐着額頭看她,只露出一隻眼睛,狹長的眼尾帶着淡淡的疲憊。
錢小果安靜如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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