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數字三(2節)
?在禁區中活着。
在新城活着。
在新區活着。
無所謂了。
王坤志喝光了所有的威士忌,足以致死的程度,他不停地抓出一瓶又一瓶酒,死力吞下喉嚨,只是為了滿足飲酒的慾望,陷入癲狂的程度,酒精將他脫下混亂狂暴的旋渦,體內悶燥的旋風凝聚在額頭,肆虐着無數糾集纏繞在一起的神經,但他不能停止,寒流自關節爆發,嚴寒的痛苦,只有喉嚨被冰冷的液體浸泡,才可以得到緩解。
肉體的痛苦瓦解了頭腦的混亂。
他想尖叫。
他想亂打亂砸。
他想殺人。
所以他只能飲酒。
他怔怔地瞪着面前在陽光下反射着絲滑光斑的皮椅。
王坤志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一個詩人,於已逝去的地球中已逝去的年代的人類,他喜歡喝酒。酒精的混亂使他變得清醒,當然,酒精也殺死了他。
怎麼死的?
酒精中毒而死,還是間接溺水而死?
無所謂了。
如今,這個人的一切所為都隨歷史逝去了,甚至他的存在都不再為人知曉,賽沃森清洗了一切,除了挺過三戰,挺過“混亂期”,挺過核輻射的百歲老人。
可惜並不存在這種生命。
一切都從頭開始了。
摒棄了那些毫無意義的歷史。
王坤志盯着那些伏特加,那些金屬綻放的銀光,是那樣動人。
他伸出手去。
不斷有理性的殘骸浮出水面,短暫的一瞬后,再次被拖入狂暴的深淵。
.
他,或是它,同樣是由這建築的制材所組成,2米多高,軀幹修長挺拔,卻極其強壯,那個人形的身體晶瑩剔透,如千面體寶石一樣稜角分明,它從內部發出詭異的光芒,那種顏色無法形容,就像是超越了光譜,或是宇宙間所有的光芒混雜在了一起,只是沒有任何顏色融合了起來。它就是站在那裏,任憑瘋狂的怪物風暴襲擊着自己,在接觸自己璀璨的軀體那一刻化為灰燼。
.
當投身於熵。
.
三。
.
王坤志癲狂地笑了起來,他理性地緊鎖了船艙,更何況另兩個人類本來就不可能打擾自己。
他想起一個笑話。
出自哪裏?
一部塵封於歷史的影片?或是塵封於歷史的童話?
不重要了。
有一天,一個*養的混蛋拎着散彈槍出現在我家門前。
他罵罵咧咧的,充分展現着自己的醜態。
我拎起斧頭,砍斷了他的頭。
我揮舞斧頭,將他四分五裂,埋在我家前院。
他曾經站的位置。
我吻了吻我的寶貝斧子,偶然發現斧柄有很多條裂縫。
這可不好。
“請問能不能修理我的斧子,”我微笑着,略顯尷尬地來到前台,“這些木頭有些裂痕。”
“道歉,不可以了。”老闆抿着嘴遺憾地搖了搖頭,“但我可以給你換一把新的木柄。”
帶回了我的冠軍斧子,我用它切着買來的肉,準備過後掛在牆上,作為勝利的象徵。
買來的肉扭動着,它長滿了眼睛,纖維狀的肌肉扭來扭去,無數條觸手向外伸展,死力抽打着,掙扎着。
我按住它,用力剁了下去。
很遺憾。
由於用力過猛,斧刃碎了幾塊,留下了很難看的傷疤。
這可不對。
“請問能不能修理我的斧子,”我微笑着,略顯尷尬地來到前台,“斧刃有點受損了。”
“道歉,不可以了。”老闆抿着嘴遺憾地搖了搖頭,“但我可以給你換新的斧刃。”
帶回了我的冠軍斧子,我發誓要好好保護它,不再讓它受任何傷害。
這斧子可是冠軍斧子。
來到門前。
那個狗娘養的狗屎東西爬了出來,帶着滿身的泥土,用釘子和繩子,鐵絲將碎塊束在一處,拼回了自己的身體。
“寶貝兒,”我亮出了冠軍斧頭,“看看我給你準備了什麼?”
他指着我的斧頭,可憎的嘴角裂上了耳朵,失去眼皮的雙眼不可思議地瞪大。
“這是殺死我的斧子嗎?”
王坤志為自己的笑話狂笑起來。
狂笑戛然而止。
自己為何而笑?為誰表演出這些瘋狂?
他不清楚。
也許只是為了自己吧。
也許自己的本性就是如此。
他回憶起那些關於新約舊約之類的混亂東西,那些想法,曾經充斥着他的頭腦。
.
真相。
.
“只是我們的大腦。”他說給自己聽,癲狂地微笑着,“它就像那把斧頭。”
透過層層混亂的迷霧,彌亂層疊的色彩旋渦,望向自己的雙手。
它們是青色的,蜥蜴般巨大的鱗片爬滿了青黑色的雙手,它有力地握着酒杯和酒瓶,層層肌肉和青筋在那些長菱形的鱗片下隆起,酒杯中琥珀色的液體微微蕩漾着。
王坤志一飲而盡。
他打了個響亮的飽嗝。
聆聽着那沙啞刺耳的聲音,彷若電鋸的*。
所以,一切都說得通了。
.
人形伸出食指,透過隔間的牆壁,如同它從未存在。
食指觸碰到了王坤志的額頭,當王坤志沒有絲毫感覺,似乎那只是不受外物影響的全息影像。
它鑽石般純粹的食指閃耀起藍色的熒光,光芒開始向外擴散,數道光鏈充斥了整個隔間,它們相互摺疊,曲折扭曲着,形成藍色的星系全息圖,光芒逐漸聚攏,化為團團前端突出的光束,大量由純粹的藍色方塊組成的鏈條在其中盤旋,光團緩緩地在隔間內翻滾涌動。
王坤志閉上雙眼,大量的閃回在藍光深處湧現。
真相。
.
不。
王坤志猛然意識到自己曾瞥到深淵的底部。
那是什麼?
無所謂了。
他飲着酒。
.
.
互聯網。
老實說,徐吉洋覺得大失所望。
他在各國間遊走,充當遺失電子間的幽靈,無數電子為他而聚合,他終於做了那個遊離在過去的靈魂了。
他瀏覽着互聯網的末日。
當賽沃森奏響末日的鐘聲那一刻。
一切都是那樣一如既往。
徐吉洋冷着眼注視着那一則則光鮮亮麗的新聞,各國論壇上那一則則自以為是的交流。
過去與現在有什麼區別嗎?
唯一的區別,只是人們轉而在穹頂之下生活。
真相將永遠掩埋。
徐吉洋無意間看到了逝去地球的院線熱播影片,它如今早已無人問津。
“迷霧之下”
科幻驚悚電影。
在未來,世界因全面核戰而被摧毀,殘存的人類在廢土上建立了新的家園,一個全球性政權“新世界”。各國的隔閡,種族間的相互歧視仍舊存在,恐怖主義空前強盛,自然災害頻繁,社會動蕩不安。主角安德烈森生活在一個沿海的城市的資產階級家庭里,家庭幸福美滿。但是,安德烈森瘋狂地迷戀上了一個臨近街區的女孩,他沒預料到自己正逐步陷入瘋狂......
徐吉洋顫抖地將影片快進到後半段,凝視着席捲整座城市的迷霧......
他迅速關掉了影片。
徐吉洋簡單翻看了評論。
電影火爆,是因為它改掉了一如既往影片的特效至上原則,和歡樂愉悅的合家歡劇情,或者說,它是如此真實,殘酷到足以使人精神崩潰,而且片子的背景很好地符合了此時的社會。
奇妙的是,電影剛剛下線的時刻,就是末日鐘聲敲響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