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生嫌隙
常冬青在門口看着馬車遠去，才轉身又進入繆殷氏的房間。
繆殷氏像是早就料到他會來一樣，備着茶水正在等他。
“岳母，您今天為何，”常冬青剛開口，繆殷氏便擺擺手制止了他。
“冬青啊，我心裏都有數，這些事，早晚都要讓婉璇知道，早知道比晚知道好。”繆殷氏端着茶喝。
常冬青十分不解：“岳母，讓婉璇知道這些，她不會更不樂意跟我們走了嗎？”
“稍安勿躁。我知道我這是在賭，但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夢嫻都告訴我啦，大夫連虎狼之葯都為她用上了，可她卻最多只能挺過十月。連今年冬天的落雪，她都不一定能見到，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賭一賭。”繆殷氏說著，眼眶又濕潤起來。原來，繆夢嫻的病情比婉璇他們所知的還要嚴重。
“嫻兒，嫻兒，唉”常冬青放下茶盞，難過地嘆息，又提起婉璇的事，“岳母，剛才婉璇跟我說了些話，她似乎有些惱怒。怪我私下見了城南。”
繆殷氏瞭然地點點頭，手裏不知從何處摸出一串佛珠，輕輕捻動：“我知道，她肯定會難過，但是過後，卻能想明白。只要，她是繆清明的後代，就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岳母，您這是在賭呀。其實，如果婉璇真的不樂意，我，我也可以試着去做的。”常冬青心有不忍。
“你？冬青啊，我不是不願意讓你接手布莊，我是怕你落人口實。到時候繆家的人藉機發揮，布莊的生意一定會遭到打壓，損失慘重。可這是我的丈夫，我的女兒一點一滴，辛辛苦苦攢下的家業，我怎麼甘心，怎麼甘心那些無賴，那些流氓來搶我的東西？”繆殷氏說道氣處，渾身發抖，不可自己。常冬青不敢再說什麼，怕惹惱老太太。
好半天，繆殷氏平靜下來：“我確實是在賭，賭婉璇她對驍龍的感情，對我們這些親人的感情。賭她內心的良知。”
“如果你賭錯了呢？”常冬青問道。
“賭錯了？”繆殷氏滿眼憂鬱，“賭錯了，不過就是要採取之前的方案。但若是賭對了，那我們便是大獲全勝。”
常冬青對此不置可否，心底生出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憂慮。
繆驍龍送婉璇回酒坊，一路上沒有說什麼，只是偷偷地拿眼瞧婉璇。
婉璇察覺到了，主動問他：“怎麼？你一直在看我，是想說什麼？”
“呃，姐姐，我”繆驍龍不好意思地笑笑，往婉璇身邊又湊近幾分。
“你是想問，外祖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而我和父親之間又是怎麼回事，對吧？”婉璇主動問道。
“嗯……姐姐，你真聰明。”繆驍龍適時地誇讚婉璇一句，心裏也着實佩服。
“其實，再過幾年，你長大一點，這些就都會明白了。”婉璇看他全心信賴佩服的模樣，心底淌過一股暖流，知道她自己該有些作為了。
繆驍龍有些不滿意婉璇的這個答案，卻不好再追問什麼，嘟着嘴點點頭，不說話了。
馬車走得不快，但也終於到了酒坊，繆驍龍扶着婉璇下車，又從馬車夾層取出一隻錦盒。
“這是什麼？”婉璇問道。
繆驍龍嘿嘿一笑，示意婉璇打開。
婉璇翻開蓋子，發現竟是那隻夜光夢蝶杯，她驚訝地問：“你怎麼把它拿來了？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你趕緊拿回去。”
“嘿嘿，那可不行，”繆驍龍頗得意道，“外祖母說了，你要是想退還這杯子，須得你自己去同她說。”
“這杯子是外祖母讓你拿給我的？”婉璇皺了皺眉頭。
“是啊，怎麼？姐姐你不喜歡嗎？”繆驍龍有些失落地看着婉璇。
婉璇心情複雜，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搖頭，合上蓋子，小心地抱着錦盒。她見繆驍龍遲遲不歸去，又問他：“怎麼？還有什麼事嗎？”
“姐姐，我想在你這兒住一宿。”繆驍龍靦腆地說。
“這也是外祖母讓的？”婉璇促狹地看他，繆驍龍想承認又不敢，只好點了頭又搖頭，惹得婉璇哈哈大笑。
婉璇摸摸他的發頂說：“好了，去跟錢多多說一聲，今晚你在客房睡吧。”
“好！”繆驍龍到底還是個孩子心性，立刻跑去跟錢多多狐假虎威地說：“我姐姐讓我在這兒留宿，你趕緊回去吧。”
錢多多疑惑地望向婉璇，見她點頭，也不多話，駕車便走了。
繆驍龍跟着婉璇進了酒坊，東西看了一圈，感覺沒什麼意思，又纏在婉璇身邊兒欲言又止。
“行啦，去外面轉轉吧，別跑丟了就成。”婉璇無奈地允諾。
繆驍龍得了“聖旨”，立馬跑得沒影。
婉璇也不在意，自去做她的事。
繆驍龍東看看，西看看，圍着酒坊外圍轉了一圈。他打小兒生活在繆家大院裏，雖有調皮的時候，但周圍多是僕役，不敢過度玩鬧，失了禮節。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獨自一人，在外面玩耍。
一時間興奮難耐，他連走路也不看道了，直接一頭撞在旁人身上。
繆驍龍心道不妙，剛想道歉，就聽那人嬌滴滴地喊着：“哎呀，你這人怎麼走路不看道呢，把我的糖都撞散了。”
糖小糖今日也有些煩躁，她拗不過她爹，跟着做了些糖，本就疲憊。結果城南不知哪根筋抽了，來到她家店裏，要買二兩二的酥糖，還要求糖小糖給婉璇送貨。
糖小糖摸不清城南什麼意思，二兩二的酥糖，連螞蟻都抱得動，他家和她家之間相隔還不到二十步，他還讓她去送。她爹還答應了，真是難以理解。
而出了門，就碰到一頭撞在她身上的冒失鬼，連糖也碎了不少。她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立刻把對方暴揍一頓。
“咦，是你啊？”繆驍龍笑眯眯地看着糖小糖。
糖小糖抬頭一望，視線剛好撞進繆驍龍的眼裏，猛然間，她只聽到自己“嘭嘭”亂跳的心聲。低下頭，又不斷想着那雙眸子，真亮，真乾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