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露心機
常冬青聞言，轉頭看她，眼神真摯。
姜還是老的辣。
繆殷氏雖然不善經商，但腦子卻靈活得緊，而今寶刀未老，幾句便點出當前的局勢：“冬青，你入贅我家二十來年，我早已知曉你的品性，並不擔憂你的為人。但是我有別的怕處，我怕嫻兒若真的去了，剩下這偌大產業該怎麼辦。繆家、殷家的那些人，可都不是善茬。驍龍還年少，心思也單純，到時咱們幾個又該怎麼辦。還有那安冬，我看着她乖覺但卻不是什麼好人。這般內憂外患，咱們，得想個萬全之策啊。”
繆驍龍心思單純，聽得糊塗，不明白這其中有何事同繆安冬有關，也不明白為何繆殷氏說他單純，只是乖巧地待在一邊兒聽着。這點耐性和孝順品性，他還是有的。
婉璇在一旁聽得心驚，瞟上繆驍龍幾眼，心底有數了。
常冬青沒想到老太太如此直白地說出這些事，拿眼偷瞧着婉璇，見她面上瞭然，心裏暗暗叫糟。
繆殷氏也沒想着讓常冬青立刻說出個法子來，她是故意這樣一說。在座的四位，她和常冬青兩人心照不宣。繆驍龍則是完全聽不懂，所以這番話根本就是說給婉璇聽的。
而解決的方案其實他們早就商量好了。那就是讓婉璇回繆家，以孟賢布莊大小姐的身份，代為經營布莊。等到繆驍龍成年以後，再由繆驍龍接收經營。
繆殷氏心有丘壑，所謀清晰，見婉璇若有所思的模樣，便又吩咐道：“好了，今天先這樣吧。你們都回去想想該怎麼辦，我也乏了，想歇歇。”
繆驍龍迷迷糊糊地跟着父親、姐姐向外祖母道了別，才往外走去。
到了院內，常冬青囑咐道：“驍龍，你去準備馬車，送你姐姐回去。”
繆驍龍欲言又止：“那娘……”
“去吧，你娘親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讓你姐姐先回去做事，別在這兒乾等着。”常冬青又吩咐了一次。
繆驍龍到底拗不過他爹，依言下去了。
繆驍龍走了沒多久，婉璇上前對着常冬青一福身，問道：“父親，您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常冬青面色複雜地看着女兒和妻子極為相像的臉，心中嘆息，安慰道：“你娘的身體，你也不用太擔心，都這些年了，我們心裏都有數。”
“嗯，女兒明白了。”婉璇乖順地應承。
“你……”常冬青眼神複雜地瞅着她。
“父親還有什麼想說？”婉璇平靜自如地對待。
“你，不要聽你外祖母如何說。為父，還是希望你開開心心地過日子，不要想太多。”常冬青到底逃不過為父心軟，勸慰着。
婉璇覺着好笑，她知道自己的這幾位家人對自己定有所圖。雖說家裏人尋她多年，一心想彌補她，對她也極好。但人皆有私，他們多年尋找，心裏只怕早就以為她不在了。如今找到，見她安好，多給些財物補貼，時不時相互走動走動，也就是了。沒道理待她親熱得好似從小帶在身邊的孩子一般，這不合常理。
可笑城南還覺不出這其中貓膩，以為這幾人待她如何好，想來真心待她，別無所求的只有繆驍龍那孩子吧。
現在繆殷氏不打算隱藏自己的目的了，常冬青為爹的良知又跑了出來，就不知有幾分真假了。
“父親，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早晚都會知道。該怎麼做，女兒心裏也有數。”婉璇冷淡地回答道。
常冬青沒想到她這般乾脆，一時臉上有些掛不住，卻還是嘆息道：“婉婉，你不要想太多，我，我們，怎麼說也是你的親人。不會滿心想着害你。”
婉璇不知怎麼，覺得這話越發不入耳，脾氣也上來了，嘴角勾起，反問道：“那女兒有一個問題想問您。您是不是私下裏同南哥見過面？”
常冬青一怔，心道不妙。再看婉璇的表情，便訕訕地沒有回答。
“想必不止如此吧，父親您還和南哥說了不少話，所以南哥才會，才會那樣對我。”婉璇繼續說著，心中有股受背叛的委屈感，但也知道父親是關愛心切。沒法再加責難，只好嘆了口氣，想要趕緊離開這裏。
常冬青往日的睿智全作無有，想必每個人面對至親，面對自己的孩子都是很容易變得笨拙的吧。
他看婉璇一心要走，擔心她一去不回，趕緊思考着勸她：“婉婉，為父確實思慮不周，但你不能因為這樣就無視爹娘對你的疼愛啊。那城南對你是不錯，但是，但是爹娘也希望你能過上更好的日子。絕不是一心要害你。”
婉璇沒做聲，常冬青又辯解道：“而今，局勢這般。爹爹私心裏，只希望你能好好過日子，開開心心的，別的就不求了。”
常冬青說得動情、懇切，婉璇聽了信上幾分，但卻拉不下臉安慰他。
兩人對立站着，氣氛尷尬非常，好半天沒有人說話。
繆驍龍一回來就見到這兩人呆站着，氣氛十分凝重。
“爹，姐姐？你們怎麼了？”繆驍龍疑惑地問道，深深地感覺到自己看不懂家人們的行為，有點微微的挫敗感。
“驍龍，送你姐姐回去吧。”常冬青吩咐道，“路上小心。”
“嗯，好。”繆驍龍應着，看了看婉璇，說道：“姐姐，那我們走吧。”
婉璇點點頭，率先往門外走去，繆驍龍陪着她。
常冬青在後頭跟了又跟，眼見着一兒一女上了馬車，就要離開，忽然心有所感，喊了句：“婉婉哪，下次還過來嗎？”他有些不確定婉璇的想法，怕她再也不願過來。
婉璇透過帘子看着他一臉期待，又想起了病榻上的母親，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常冬青等了會，示意錢多多駕車離去。
繆驍龍也看不明白他們的作為，但卻忍不住心有傷感，看了看婉璇。
婉璇不在意他的眼光，猶豫了半天，終於在馬車啟動的時刻，壓抑不住，輕輕回了句：“來，還來。”
常冬青一直凝神聽着，聽到答案，這位勞心的父親開懷而笑，喊道：“好，下回為父親自下廚給你做好吃的。”
“好。”婉璇應了，馬車才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