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月夜難入眠
城南感到煩躁不安，他剛剛才從糖小糖口中知道，街坊鄰居都是這樣看待他，看待婉璇，看待他們的。
他自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但他一直如珠似寶疼惜的妹妹被他們那樣詆毀，他很難過。而且，明知不對，他卻又忍不住生出一絲竊喜。如此糾結來去，他心裏越發難受，連帶着懷中的簪盒也有了羞恥的灼熱感。
“嗯。”城南低低地應了一聲，再就半天無話。
婉璇覺得哥哥有些不對勁，正想着是不是糖小糖惹惱了他，忽又聽他哥猶豫地說道：“璇兒，你，”
“嗯？怎麼了？”璇兒反問。
“你是不是想嫁人了？”城南躊躇道，兩手不知所措地搓着，心頭提着一口氣。
婉璇一聽，心想，果然是這事惹得哥哥不悅，趕緊回答：“沒，我不想嫁人。我就想待在酒坊里，好好陪着哥哥。”她越說越小聲，沒來由地紅了臉。
城南聽完這話，心頭一松，上前一步勾住婉璇，把她像個娃兒似的摟在懷裏，下巴抵在她頭頂。
“璇兒，你說你怎麼這麼可愛呢？”城南深吸口氣，語調恢復正常。
婉璇偏過頭害羞地笑笑，城南順勢吻了吻她的額頭，隨即放開她，走出廚房。
徒留婉璇撫着被他吻過的地方，定定出神。
夜涼如水，月上梢頭，空氣靜悄悄的。
城南端坐在房中，捧着簪盒，托着下巴，苦惱萬分。
今日他買完簪子去城西找靈大胖時，兩人又湊在一塊兒嘀嘀咕咕說了半天。
“胖兒，簪子買完啦！你看。”城南炫寶似的打開簪盒給他看，卻不讓他碰，“誒誒，注意啊，只可遠觀不可近觸！”
靈大胖看了一眼，不免咂舌：“哎喲我滴乖乖，這可得花你不少銀子吧？”他湊近一點，又仔細看了看：“哎喲哎喲，親娘誒，我滴乖乖，這是點翠首飾吧！還有這花芯兒，是血硨磲吧？兄弟，你該不會連棺材本兒都用上了吧。”這靈大胖還是個識貨的！
城南嘿嘿一笑，有點不好意思：“那倒沒有，‘老婆本’倒是用上了。”
“兄弟啊，你行，真捨得下銀子寵女人。”靈大胖或捧或貶地豎起大拇指，“你別說價錢，讓我猜猜，這簪子，得有一百兩吧？”
城南笑笑，搖頭。
“那，一百零五兩？”小靈胖子估計這簪子的價錢只高不低，遂往上加了五兩，卻見城南再次搖頭。
“那一百一十五兩？”小靈胖子試探着加了十兩。
城南還是搖頭。
靈大胖吞吞口水，認栽了：“城南，我不猜了，你直說吧。”
城南比着手勢：“一百五十兩。”靈大胖目瞪口呆，他又接著說：“不過，老闆收了我八十兩。”
靈大胖表情獃滯，半天緩過勁兒來：“什麼玩意兒？怎麼就收了你八十兩？你趕緊給兄弟講講。”
城南把事情經過娓娓道來，靈大胖聽得一愣一愣地，終了，說了句：“兄弟，我服，你為了她可真是豁出去了。”
城南笑笑，表情帶點滿足，帶點欣慰，帶點炫耀：“你不懂。”
靈大胖白他一眼，不懷好意道：“行了，瞅瞅，買個簪子把你嘚瑟的。這下東西也齊全了，你什麼時候送她呀？”
“呃，”說到這個，城南沒來由地尷尬住，“這個不急。我，我也沒想好呢，畢竟，頭一回……”
“哎呀，得了吧。我看你是對上她就慫，不敢送。”靈大胖心說，看你買個簪子嘚瑟成那樣，這下完了吧，連送都不敢，買了也沒用。
“慫什麼！我城南什麼時候慫過？”城南反駁道，誓要捍衛男性尊嚴，“我就是頭一回，我沒做過……這樣的事兒！肯定會緊張！”
靈大胖看他一再強調，也不好落井下石：“有什麼好緊張的？你倆之前關係不是挺好的嗎？你就直接給她唄。”
卻見城南幽幽地感嘆一聲：“唉……你不懂。”
說完這句話，城南就被靈大胖連踢帶打趕出他家門外，他還吵吵嚷嚷：“老子最看不上人裝13，你給老子滾！”
城南想起當時的場景又忍不住幽幽地感嘆：“唉……靈胖胖也太暴躁了，也不說給我出個好主意。”
他捧着簪盒，想着靈大胖胖鼓動他去買首飾又把他趕出門外，又想起糖小糖轉述的流言，再想起妹妹的話，整個人越發煩躁。
這簪子在他手裏簡直就是燙手山芋，他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到底該怎麼辦，他心裏也沒個頭緒。
這般苦惱了半個多時辰，城南決定，先睡一覺再說。
他熄燈拔蠟，上床蓋被，結果，翻來覆去也沒睡着。
這一夜，同樣睡不安穩除了他，還有另外三個人。
糖小糖一直都知道城南不像他外在表現的那樣隨和親切，他若真那樣，估計也沒辦法帶着幼妹在這平安城落戶安家，開上偌大的酒坊。
想當初城南兄妹還沒建酒坊的時候，有一次糖小糖剛好路過糖記後邊的巷子，看見他和兩個比他大、一胖一瘦，身高也都比他高一頭的男孩子打架。
那兩個男孩子，糖小糖認識。其中那個瘦的叫馮賓歡，是迎客樓馮掌柜的獨子，另一個胖的叫靈不服，外號靈大胖。
城南憑着利落的身手、不要命的膽氣，硬生生把那兩個男孩子揍得鼻青臉腫。揍完后還問他們服不服，若有不服，就再揍。直揍得他們喊媽，又警告了一番，不許他們再接近他妹妹，才放他們逃了。
當時糖小糖被他驍勇善戰的身姿震懾住，結果，城南一轉頭看見她，露出一個狠笑，擦了擦臉上嘴上沾着的血，眼神陰惻惻的。
他整個兒一混世魔王的樣子，把糖小糖嚇得“呲溜”一下就鑽進了糖記，再不敢出來偷看。
打那以後，糖小糖就知道城南是個狠人，但這回事兒婉璇不知道。城南對於這樣的事，就跟他的風流案一樣，大多是瞞着婉璇的，所以婉璇只能聽到几絲風聲卻不知道全部內容。至於，趙大姐說的那事兒是個意外，誰讓流言中女配跟趙大姐是親戚關係，城南他又沒怎麼顧忌，鬧得大了點。
而糖小糖則是根本不敢和婉璇說這事兒，不然，估計城南吞了她的心都有！
事實證明，糖小糖的認識是正確的。今天婉璇去泡茶以後，糖小糖就在城南威懾力十足的眼神下將事情交代了清楚：
“好了，你可以繼續說了。”城南見婉璇進去廚房，聽不到正廳傳出去的聲音后，才開口。
糖小糖被他眼神一嚇，也不敢怠慢，囁喏道：“他們，他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