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冷臉待
但此時此刻的婉璇，聞言，卻是五味雜陳，凄然徒生。
“我，這也是我的家。”婉璇想起回來時的說辭，如此應付后，便轉身離開：“我先下去了，南哥。”
城南端着粥碗，壓抑那翻江倒海的心疼，自言自語道：“呵，家嗎？”他自嘲地勾勾嘴角：“怎麼就心疼了，這才剛剛開始啊。”語落，他放下粥碗，睡覺去了。
十月二十日，密雲不雨。
繆驍龍又一次帶着大包小裹來到酒坊，探望婉璇。一進門，他剛好和要出門的城南擦肩而過。兩人不約而同地別過臉，繼而抽搐眉眼，撇撇嘴角，各自離去。
待在櫃枱里的婉璇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抿起唇角偷笑。忽而又有個念頭在腦海里閃過，她不自覺地撥弄賬本邊角，眼珠來回打轉。
繆驍龍不覺門口的那一幕已落入婉璇眼中，還被記在心裏。他喜笑顏開地跑到櫃枱前，一臉故作神秘的表情，說道：“姐姐，你猜我給你帶啥好東西啦？”
婉璇眸光微動，眉頭挑起，抻平嘴角，取過毛筆把玩，隨意道：“呵，你還能帶什麼來，不是燕窩，就是血參，也不知道爹娘是不是把家底都給你帶來了。”
婉璇心裏煩悶，言語不自覺帶着諷刺。這些天裏，城南雖然沒有再趕她走，也沒有再和她發脾氣，但卻始終待她冷淡得仿若路人。
城南這幾日裏早出晚歸，極力避免和她碰面，就算遇到了，也只是點頭錯身，好像她不是他妹妹似的。
婉璇估量是那日回來晚了，惹得他生氣，所以他這般反應。為此，她遷怒繆驍龍，對他也沒好態度。
“嘿嘿，姐姐，你真神。”繆驍龍討好地笑笑，招招手把抱着一堆禮品的書童錢多多喚來。（之前的隨從宋安已經被繆驍龍趕出府邸，他也怕婉璇因那人再遷怒他們。）
繆驍龍獻寶似的把東西一樣樣呈上來：“姐姐，這是我特意為你找來的金絲血燕窩，還有這，是父親為你準備的翡翠簪子、珍珠耳環，還有外祖母給你準備的軟綾羅秋裝。還有這，這是……嘿嘿，你喜歡嗎？”繆驍龍把東西擺到櫃枱上，臨了，有幾樣東西擺不下，他只好抱在懷裏。
誰料想，婉璇只淡淡看了一眼，便推辭：“都挺好的，不過，我不需要，你拿回去吧。”
繆驍龍頗感失落，難以理解婉璇的做法態度。“姐，這些東西不好嗎？你不喜歡嗎？為什麼你不要？”
“它們很好，我也很喜歡，但是我在酒坊一天就不會接受這些東西。”婉璇撥、揪毛筆上的毛，心裏惦記城南，分神回答他。
她該怎麼消除她現在和城南之間隔閡呢？
“為什麼？”繆驍龍聽了這答案，眉毛扭成一團，鼻翼微張，銀牙狠咬下唇，“是不是城南逼你的？你等着，我去找他算賬。”
“什麼？”婉璇眨眨眼，緩過神來，卻見繆驍龍已經往門外走去，“你站住！小子！”
繆驍龍想不管不顧地離去，又不敢不聽我的她姐的話，只好繃著臉立在原地：“姐，你不用怕，有我在呢。城南他不能再阻攔你跟我們來往！”
婉璇眉頭猛跳，眼神凝重起來，唇角也繃緊了：“你就是這樣認為的？那爹娘他們也是如此？”
繆驍龍沒有直說，但臉上明晃晃寫着理直氣壯。
婉璇一手揉了揉緊皺的眉和微痛的頭，另一手緊握，“原來，你們是這樣想的，怪不得，”怪不得每次繆驍龍送東西來總是給她一人，她現在明明還和城南生活在一起。他們這樣做，是打算拆開她和城南了。
“繆驍龍，我還在酒坊一日，就還是城南的妹妹。並且，我首先是他的妹妹，然後才是你們的家人。我希望你明白這個道理。等一會兒，你就拿着這些東西給我回去。不想明白這些，就別再來找我。”
“姐姐！”繆驍龍不依不饒地反駁：“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和爹娘、外祖母廢了很大功夫才找到你的。”
婉璇聞言，也覺自己之前的話欠妥當，便垂着頭，別過臉，不理會。
過了好半天，繆驍龍清咳兩聲，喚道：“咳嗯，姐姐，”
“還有什麼事？”婉璇反問。
“娘說，她想見你。”繆驍龍嘟噥着答道。
婉璇想起繆夢嫻，那個和她八分相像，又病魔纏身的女子，那是她的母親。
自從上次會面，婉璇再沒去看過她，想到此，她於心不忍，說道：“知道了，等我一會兒，跟你一起走。”
婉璇想了想，做了些酒釀圓子用小酒罈裝着，打算跟繆驍龍回去。
兩人剛到門口，卻見這幾天跑出家門，便整日不見人影的城南竟跑了回來。
城南見婉璇拎着東西，一副要出門的樣子，走近來也不打招呼，只鼻中輕“哼”，便進門了。
婉璇啟口欲語，也被他完全忽略。
婉璇也來了脾氣，板著臉，就要跟繆驍龍一起離開。
城南往屋裏沒走幾步，忽而想起天色陰沉，又折回去喊道：“出門帶傘，有雨。”
婉璇心裏生暖，回頭想和他說幾句話，卻已經不見城南人影。她倍感失落，又賭氣似的憤憤離開。
繆驍龍在一旁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也被婉璇駭人的眼神嚇住，趕忙抻着臉。
城南在二樓上看着婉璇離去，眉頭緊皺，唇角緊抿，唇色發白，兩手背在身後，緊握成拳。
婉璇賭氣離開，沒有帶傘，出門沒多久就後悔了。
天上泱泱一片烏漆墨黑的雲，沉甸甸地晃來盪去，周圍的空氣也逐漸變得濕乎乎的。
快到地方的時候，一場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其勢愈大。
幸虧繆驍龍的書童錢多多機靈，事先就帶了兩柄雨傘來。
“姐姐，你看，多虧我帶了錢多多吧。”繆驍龍邀功道。
婉璇白他一眼，冷哼：“又不是你帶了傘，有什麼好得意的？還不趕緊走。”她面色不善，顯然是還在為某些事感到不快。
繆驍龍摸摸鼻子，嘟着嘴，背着手不說話了。
錢多多極有眼色地勸道：“少爺，小姐，咱們還是儘快趕回去吧。晚了，怕是夫人要着急的。”
男女有別，婉璇自個兒撐着把傘，繆驍龍和錢多多共撐一把傘。三人磕磕絆絆，總算在雨勢難當之前抵達院子。
繆夢嫻見天色不好，原就擔心，從雨水落下開始，她就更是坐卧不安。
常冬青也如此，卻還是寬慰她：“嫻兒別擔心婉婉會過來，驍龍那孩子也大了，夠穩當的。”
“唉，希望如此吧，這雨下得可真大啊。”繆夢嫻嘆道，緊鎖的眉頭卻沒有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