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生算計
“爹，娘，我把姐姐帶回來了。”繆驍龍一進屋就嚷嚷道。
婉璇低頭悶聲打理身上的衣物，沒有理會繆驍龍。
錢多多眼明手快，幫着婉璇收了傘，接過小罈子隨侍一旁。
“婉婉，過來，到娘身邊兒來。”繆夢嫻唇色發白，臉上浮着不正常的潮紅，喘息道。
“娘，”婉璇從善如流，斂眉低首，側坐在她身旁。
繆夢嫻安靜地打量着她，一雙眼從上到下將她掃了個遍，好像要把她記在心底。她的唇角劃出文雅的弧度：“婉婉，而今你都這麼大了。娘，咳咳，娘真是，唉。”
婉璇輕拍繆夢嫻的後背：“娘，你別著急，慢點說。”
“嗯咳咳，婉婉，娘這身子娘心裏有數，估計是沒法好了。娘現在就有一件事掛心。”繆夢嫻揪着衣襟，狠狠地抽一口氣，又呼出。
“娘，想帶你回繆家，認祖歸宗。咳咳……”繆夢嫻咳嗽幾聲，美麗的眼中閃過堅毅的光，語氣也十分嚴肅。
繆夢嫻最近感覺身體每況愈下，幾次三番地尋醫問診，得到結果也不甚好。所幸，她最大的心愿——找回女兒，已經達成。接下來，只要她把婉璇帶回去認祖歸宗，那麼憑着婉璇經營酒坊的能力一定能幫着還未成熟的驍龍撐起酒坊。
不能怪她這個做母親的算計婉璇，實在是驍龍還小，婉璇也有這個能力。她原本不打算逼着婉璇做什麼的，但如今她命不久矣，為了驍龍的將來，她也只能逼迫婉璇。
“娘，我，你快別說這個了，趕緊休息吧。”婉璇撇開眼，咬着下唇，刻意避開了這個話題。
繆夢嫻眉頭皺緊，凄婉道：“婉婉，娘是真的只有這個願望沒有實現了。若是不能讓你認祖歸宗，娘就是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啊。”
婉璇低着頭，咬咬牙：“娘，我首先是城南的妹妹，然後才是您和父親的女兒。”婉璇這話說得誅心，但卻是實話。
常冬青和繆夢嫻聞言，俱心頭一寒，卻又無可奈何。
常冬青也是知道妻子的打算的，見婉璇如此排斥，他便見縫插針道：“嫻兒，你別說那些嚇人的話了，你慢慢會好的。你看現在這都將近午時了，咱們還是先用膳吧。”說著，他示意繆夢嫻稍安勿躁。
常冬青又看看婉璇：“婉婉也別說氣話，爹娘怎麼說也是你的生身父母。行了，去吃飯吧。”
婉璇點點頭，眼神微妙地瞥一眼繆驍龍，接上話：“爹，我帶了些自己做的酒釀圓子來，您二老嘗嘗吧。”
繆夢嫻從婉璇說完話后，一直靜靜地待着，時不時咳嗽兩聲，似乎十分失落。如今聽到婉璇說帶了吃的給他們，心裏又是一暖。
常冬青聽了也是一喜——女兒到底還是惦記着他們的。
飯過一巡，茶過三盞，繆夢嫻依舊拉着婉璇在身邊說體己話，繆驍龍、常冬青跟着旁聽。
“婉婉，沒想到你手藝這麼好，那酒釀又香又甜，圓子又糯又勁道，嘗起來還有股花香味兒。娘親這是第一次吃到這麼美味的酒釀圓子呢。”繆夢嫻對婉璇帶來的酒釀圓子大加讚賞。對於兒女的付出，她一向不吝惜鼓勵和稱讚，何況婉璇的手藝確實很好。
“對呀對呀，姐姐你做得那什麼酒釀圓子，真的好好吃啊。比安冬姐姐做的還好吃。”繆驍龍也讚賞道。
婉璇聽到“安冬”這個陌生的名字，眉毛一挑。
繆夢嫻適時解釋道：“安冬是我大伯家二堂哥的女兒，跟你是同宗姐妹。因為我十分思念你，二堂哥便將她寄養在咱們家。”而繆安冬，也是繆驍龍繼承布莊的最大隱患。
孟賢布莊是繆夢嫻的父親繆清明在分家后一手創立。初時白手起家，繆家其他人未出半分財，半分力。但是繆清明去世后，這些人卻都想來分一杯羹。若不是繆夢嫻手段鐵辣，估計那份家業早就被貪扯光了。
後來常冬青入贅，繆夢嫻撐起布莊，繆家其他人才安分不少。
可等到婉璇丟了以後，繆家長輩卻又出面將繆安冬送入了繆夢嫻家中。其中或許有體恤繆夢嫻失去幼女的痛苦，但更多的也是覬覦這份家業。
而只要婉璇回去認祖歸宗，那麼繆安冬也就再沒有別的理由覬覦孟賢布莊。
這樣的道理，婉璇想了想，也能明白五六分，單隻繆驍龍年少單純，竟總覺得繆安冬是個極好的堂姐。
婉璇點點頭，沒有做聲，她心底里也在估摸着繆夢嫻的想法。
幾人正聊着，錢多多跑了進來。
“啟稟老爺、夫人，孟大掌柜的已經抵達府上，可是請他現在進來？”錢多多拱手稟報。
婉璇想起身避開，卻見繆夢嫻沒有任何錶示，吩咐道：“讓柳掌柜進來吧。”
柳掌柜進門的間隙，繆夢嫻同婉璇講道：“這柳崇風掌柜是孟賢布莊十二家分鋪的大掌柜，咳咳，也是娘的左右手。咳，好多生意上的事，都是他幫着娘處理的。”
婉璇點點頭，心想，看來這柳崇風大掌柜在繆家的地位實在不低。不待她說什麼，柳崇風已緩步進來。
柳崇風穿着身皂青色的衣袍，帶着四方巾，手中捧着幾本賬冊。
走近前來，卻見這人面白如玉，風度翩翩，雖人到中年，卻仍是俊朗非常。
柳崇風剛見到婉璇，便眼前一亮，說道：“這位便是大小姐吧？夫人總算找到您了。”
繆夢嫻輕笑道：“柳掌柜，這位確實是我女兒，我們一家總算團聚了。”
柳崇風笑着點點頭，看向繆夢嫻的眼神裏帶着絲絲眷戀和愛慕，看着婉璇的眼神也有幾分火熱。
常冬青看看柳崇風，又看看繆夢嫻，不太自在地咳嗽了幾聲。
繆夢嫻偷笑了下，開始談到正題：“柳掌柜，你今日來是有什麼事？”
柳崇風聞言，也正色道：“啟稟夫人，我是來送這一季度的賬冊的。東邊的三家店鋪這一季凈盈利三千兩，北邊兩家盈利一千二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