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廣平侯罵道:「老三,胡說什麽呢!」
金三爺撇了撇嘴,側過臉同金枝擠眉弄眼,「妹子,準備準備,五日後三哥陪你赴宴。」
金枝回了個白眼,「敢情三哥是想在桃花宴上大鬧一場,讓丞相下不了台?」
廣平侯指着金三爺,中氣十足訓斥,「桃花宴你不許出門。」
昌平大長公主神色黯然,眼眶裏瞬間溢滿淚水,「老三,你的話太過輕巧,么兒大好的年華,你讓她一個人守着郡主府,漫漫長夜又有誰能夠陪她說上體己話?」
金枝不忍拆昌平大長公主的台,但還是直言,「娘,丞相一直睡在書房。」
昌平大長公主一噎,視線落在金枝的肚子上,才想起這孩子是藥物之下的意外產物,沉痛地將視線移到金枝臉上,只看見青蔥歲月烙下了悲涼,哪還尋得見姑娘時的嬌俏?不由自主呢喃着,「本宮真的錯了嗎?」
廣平侯緊握昌平大長公主的手,溫聲細語,「夫人,你沒錯,我也贊同么兒回丞相府。」轉過頭,注視着金枝,語重心長道:「么兒,人言可畏,和離,最終受傷的都是女人,何況你還要獨自撫養孩子,爹擔心你扛不住流言蜚語。」頓了下,落在金枝身上的目光出奇的堅定,「桃花宴,你要去,丞相的態度就是侯府的態度,本侯雖已致仕,可也不懼欺負了本侯女兒的人!」
金枝感動得一塌糊塗,果真是親爹,老是老了點,卻沒丟了同聖祖皇帝征戰天下時的氣魄。
金枝折服地跪在地上,難得鄭重,「女兒定不會辱了侯府威名!」
昌平大長公主扶起金枝,破涕為笑,「好,好,本宮的么兒是最好的。」
廣平侯世子承諾,「娘放心,我會照顧好妹子。」
【第二章宮門前的交手】
桃花宴,齊國每年三大相親宴會之首,晚間舉行。傳言,宴會上促成佳偶的成功率極高,所以只要是有資格赴宴的適婚男女,都會千里迢迢趕赴京城參加桃花宴。
剛和離的金枝出現在桃花宴上,原本是不合時宜的,會被貼上愁嫁的標籤,是不被列入侯府出席名單的。這不,肚子有了,身價暴漲,風向驟轉,名正言順赴宴勾引曾經用過的男人,就顯得安適如常了。
至於丞相的身分,同金枝已然不在同一階層,他乃國舅爺,太后的嫡親弟弟,可謂朝堂新寵,風光無限。待他現身桃花宴,直比乳臭未乾、尚且不能充實後宮的皇帝還高一級別,是齊國適婚女子中的首選香餑餑。皇家宴會,丞相大人自然是要參加,物色一下小三小四小五人選。
赴宴日,金鑲院裏,昌平大長公主扶了扶金枝鬢間琉璃孔雀頭飾的位置,微微蹙眉,不甚滿意,「去,將太祖皇帝賜於本宮的珠鏈金蓮花冠拿來。」
皇家司珍房製作的御用之物自是非凡,花冠中的金蓮嵌着大約五錢祖母綠,遠遠望之,綠意盎然間蓮花含苞待放,華貴至極。
昌平大長公主捧着花冠在金枝鬢間比劃了下,很是滿意,「來,戴上看看。」
銅鏡里的金枝被珠鏈金蓮花冠一襯,盡顯柔情綽態,皎若朝霞。
昌平大長公主點頭讚歎,「本宮的么兒,果真是美艷不可方物。」
美,是為了誰?本因要勾引丞相而憂思煩怨、糾結不解的金枝忽受刺激,瞬間得到釋放,毫無顧忌大放厥詞,「娘,您放心,赴宴的適齡男子見完女兒這副禍水模樣,定容忍不下他們的未來妻子。」
昌平大長公主吃驚道:「么兒,你說什麽胡話!」眼見金枝神態怨忿,一瞬間瞭然,不由嘆了口氣,妥協道:「么兒,本宮知曉你心氣高,低不下頭行這狐媚惑主之事。若是丞相真不好,本宮斷然不會逼你跳火坑。」
金枝挑眉,試探着,「真的?」
昌平大長公主無奈地點頭,整理起金枝的衣襟,感慨地呢喃着,「當年也是你跪求先帝賜婚,嫁的時候八匹馬都制不住,如今傷了頭,便將心上人忘得一乾二凈。唉,本宮也不曉得你將來是否會後悔。」
金枝在心底感慨,當年的混帳事早已記不得了,丞相生得如何風姿卓絕也同路人一般無二,每每憶起五年的時間都沒能將一塊冰焐熱,她自然不願再與那人扯上半點關係,輕嘆了口氣,「娘,以色事人能幾何?」
昌平大長公主愣了愣,錯愕地看着金枝,不明白她如何能說出這等有深意的話,一時間噎着,不知該如何作答。
金枝又道:「女兒是死過一次的人,雖然丟了記憶,卻也該學會長大。侯府不比從前,怎能容忍女兒任性妄為。再說,如今的丞相又豈是女兒能夠掌控的,相府里的女人只會像綻放的花朵一樣絡繹不絕,女兒懷有身孕尚且攏不住丞相的心,何況在百花叢中爭奇鬥豔。」
這番話自是令昌平大長公主動容,她無比震驚地用手撫摸着金枝的臉頰,欣慰的點頭,「本宮的么兒長大了。」莫名地想起那日河岸邊打撈出金枝的情況,心口陣陣抽搐,頓了頓,好一會緩解了才開口,「既然么兒想明白了,桃花宴上么兒就自己做主,只需記着,侯府的大門永遠為么兒敞開。」
金枝感嘆,果真是親娘,女兒要和離自己帶娃,也就親娘不制止,竟選擇了相信女兒,這是要讓侯府抗住多大壓力?
金枝寬慰道:「娘放心,女兒不會讓那些看笑話的人有機會給侯府難堪。」
片刻後,廣平侯世子同廣平侯世子夫人領着金枝坐上馬車前往皇宮,車轂轆碾過青石長街發出的聲響敲擊着金枝的心房,車廂內出奇的安靜。
廣平侯世子夫人雖知道小姑子傷了頭失了記憶,又被趕回娘家,卻也不敢輕怠她,「妹子可是在擔心一會相見的事?你就放寬心吧,有你大哥在,斷不會讓你受了委屈。」
嫂子討好小姑子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金枝也看得明白,「有大哥在,自是不會委屈了我。金枝讓嫂子憂心了,我不過是在想,要怎麽解決我的情敵。」
廣平侯世子夫人一噎,接不上話。
廣平侯世子疑惑,「妹子說的是哪家千金?大哥也好給你參謀參謀。」
金枝坦然道:「不知。」
廣平侯世子驚詫,「不知?既然不知道是誰,你又怎知有一個情敵?」
金枝丟了一個白眼給他,「大哥,我可不止一個情敵,是數不盡的情敵。」見他滿臉震驚迷茫,根本沒聽明白,只得解釋,「三哥說過,想進丞相府的女人可以從街頭排到巷尾。大哥,若這群女人都針對我這個挺着肚子的丞相府下堂妻,那我不死也要蛻層皮呀!」
廣平侯世子顯然不擅長後宅爭鬥,瞧了眼閉口不言的夫人,只得硬着頭皮委婉道:「妹子,大哥其實也有聽說你這些情敵都不是省油的燈,出身均是顯貴世家,你可有想到應對的策略?」
京城裏想爬上丞相床的女人有很多,出身能夠配得上的卻是不多,金枝心裏有底,自然不覺得驚訝。
想當年失憶前的自己無非也是靠着雄厚的皇室背景,將那時還不是丞相,羽翼未豐的男人給強行辦了。如今丞相位高權重,想爬他床的女人只得競技一下出身、才華、美貌,同金枝所料倒是絲毫不差。
金枝撐着腮幫子的手放了下來,轉而盯着廣平侯世子夫人看了起來,「嫂子,這些情敵里,如今哪家小姐風頭最盛?」
沒等自家夫人作答,廣平侯世子搶先答題,「兵部崔尚書家的二小姐,崔槿袖。據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模樣也生得一等一的好。」
廣平侯世子夫人瞥了他一眼,「你倒是知道得十分詳細,姓名什麽,有何技能,都一字不差。」
廣平侯世子尷尬地笑了笑,補充說明,「都是道聽塗說,道聽塗說。」
男人嘛,京城裏拔得頭籌才華橫溢的貴族小姐,吃不上天鵝肉了,總歸要欣賞一下,金枝倒也看得明白,「大哥以為這崔二小姐能入得了丞相的眼嗎?」
廣平侯世子看了眼自家夫人,遲疑地憋着沒說話,但那眼神還是暴露了他沒膽說出的話——是個男人都會喜歡崔槿袖這種色藝雙絕的名門閨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