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破而後立

28:破而後立

“劫雷來了。”優曇抬頭看了雷雲滾滾的天空,望向閉着的門,眼中的憂色顯而易見。

“縱然天資絕艷,九尾之修本是逆天而行,需厲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切不可大意。”

“既然決定修仙,又怎會懼於區區劫雷。”平淡的口吻,言語間卻是驕傲張揚地不可一世。

優曇的眉心只是一皺也不多勸,“多加小心。”

“我只擔心會被你看到狼狽的樣子。”傾顏推門而出,身上的紅衣已換做一襲白裙,紅髮不挽,粉黛不施。

白裙,白色袈裟,你我,是如此相配。

她緩緩走近,一步一步,停步在優曇三步之外,微微仰頭看着眼前的優曇,從線條精緻輪廓分明的下顎到挺直的鼻樑,再到那雙狹長深邃的眼。

“即使是為助我渡劫而來,也不要多探手相助。渡過,是我造化,渡不過,是天意弄人。嘖嘖,錯了,我只是妖罷了。”傾顏笑開,眉眼儘是大氣和安然。

見優曇的面色不曾松卸,只得妥協“罷罷,大不了到時拖我一時不死,我便能渡過去。”

優曇低頭與她對視,許久,在她目光灼灼中點頭。

“好。”

伴隨這一字落下的,是一聲震天巨響,一層薄薄的金光將整座山籠住,光外朝霞正好,光內雲海翻騰雷光一片。

優曇不待傾顏開口讓他離去,便起身走到光的邊緣,端身跪坐,將袖中的木魚取出,放在地上,一手捻佛珠,一手敲木魚,垂眸安然誦經。對不遠處的雷劫充耳不聞。

傾顏看了全程只得無奈一笑。轉身面色肅然的抬頭看向天際。身後的艷色九尾張揚舞動,尾尖直指天空。

“轟隆”第一道天雷劈頭而下,傾顏面色淡然的避開,甩出九尾吸收了雷力。一道道天雷接踵而至,一道比一道更加急猛,漸漸地傾顏甩出的九尾變得遲緩,九尾應接不暇,一時不察便被劈裂燒黑,天雷來的很快,第八十一道來時才已是第七日。

此刻的傾顏早已不復開始那般美艷不可方物,毛茸茸的耳朵蔫蔫地聳搭了下來,紅色的長發凌亂的散在臉上,還不時的有燒焦的痕迹。如玉的面頰雖然未有大傷,也是左一團黑跡,右一道淺痕,微微滲出血來。一襲白裙破損,染上了血色。

九尾亦是燒傷斑駁,無力的搭在地上。傾顏撫着胸口,面色冷凝不敢鬆懈。最後一道天雷才是關鍵。

狹長妖嬈的眼微眯,掃了一眼那道白色袈衣。

她在意的,她會盡全力去保護,誓死不休。

第八十一道天雷落下,出乎意料得格外輕易,十分不真實,傾顏抗下天雷的一瞬間,柔和金光將傾顏籠罩,身上的傷口在金光的包裹下肉眼可見的迅速癒合。

法力消逝的無力感也在一瞬間充盈起來。

傾顏抬手為自己換了件白裙,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向角落的優曇走近,腳下荒蕪的土地恢復生機,綠意如水中潑墨般慢慢暈染開來。

近了,“燕離。”

傾顏輕聲呼喚,向前又踏了一步。卻發現自己怎麼也靠近不了,明明優曇的身影近在眼前,卻是似隔了一個世界般。

跪坐的優曇睜眼,收起地上的木魚,仔細用布巾擦拭乾凈,將其收回袖中;又將佛珠掛在了胸前,才緩緩起身,眸色淡漠地抬眸掃了一眼傾顏后便毫不遲疑地轉身離去。

讓傾顏本因他抬頭看自己而掛起的笑意一下子僵在了臉上。不,他只是看不見我。

腳下向前一步,便被阻擋在前,無形的屏障立在兩人之前,一步之遙便如千山萬水。

“燕離,燕離。”傾顏拍打着身前無形的屏障,大聲呼喊着。

優曇也的確停下了腳步,傾顏笑了,只是優曇一開口便讓傾顏的心裂出了口。

“不必挽留。”冷淡到極致的聲音,彷彿他們只是陌生人。優曇甚至沒有轉過身,那身潔白的袈裟披在他的身上,聖潔而慈悲。

於她,卻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及,再找不出一絲方才讓她感到的甜蜜。

“我為你渡劫而來,天劫已過。你我二人的因果如今也已了結。我自然不必多待。”言畢優曇便踏步向山外走去。

“只是了結因果嗎?只是因果,因果。”傾顏看着他毫不遲疑的決絕步伐,腳下踉蹌了一下。“噗”的吐出一口血來,跪坐在了地上。

“燕離,燕離。”傾顏悟住胸口,只覺得心口一陣陣絞痛,長長的指甲摳到血肉里了,在白衣上開出了一朵朵血花。

“傾顏,傾顏。”

“是誰?”傾顏抬頭向聲音處望去,這一抬眸,讓來人驚訝的是,那本是紅色琉璃般的瞳竟然不再有一點眼白,變成了真正的血眸。

來人低聲驚呼了一下,快步上前蹲下身子打算將傾顏扶起來。看着她滲血的白裙和斷裂滴血的指甲,吶吶道,“怎麼會這樣?”

“劉金科?”語氣是疑惑的,傾顏抬頭“盯”着來人。

“你看不見我了么。”來人皺了眉,手下的動作愈發小心翼翼,生怕傷到她一絲一毫,“是,我是劉金科。”

劉金科小心地把她攬進懷裏,目光觸及她唇畔的血跡,眼中憐惜和心疼更盛,用帕子小心地為她擦拭血沫,動作之輕柔彷彿她是易碎的水晶,

“你為何過來?”身下的胸膛溫熱,他的心跳聲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進耳中。

傾顏啟唇,血眸木訥沒有光彩,艷色的臉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我,”劉金科眼中的愛慕和憐惜毫不掩飾,他低頭看着她頓輕聲開口,“我今日出府,見山上異景,便知是你要渡劫。我擔心你,便來查看。”

“嗯,劫渡過了,你可以回去了。”傾顏喃喃。

“我本也這樣想,可你如今,”劉金科說地堅定,手下攬着她的手愈發緊,卻克制地不至於傷到她,“傾顏,如今你,你可願陪我下山。我,”

“金科,我不願。”傾顏打斷,只是面無表情的睜着血眸看他,推開他便要站起來。

“我想也是如此。”劉金科皺了皺眉,復又展平,嘆了口氣,伸手扶起傾顏的動作卻是極溫柔。

傾顏隨他的動作站了起來。低頭安靜的站在,一襲柔軟的紅髮服帖的散在背後,偶有一縷拂過面頰,美的像幅畫。

“傾顏,你和優曇法師他,他。”劉金科低頭看她,問的小心翼翼。

傾顏只是拂開他的手便按照記憶向傾顏築走去。

“傾顏,他只將你當因果業障,為何你還要固執持着一顆破碎的心守着他!”劉金科看她脊背挺直的執拗模樣,終於忍不住大聲詢問。眼裏既是受傷,又是不甘和痛楚。

“你都聽見了?”

“我都聽到了。傾顏,我留下可好,就像之前,就算,就算你當我是替身,也沒關係,我。”

“你也如我一般執拗。”傾顏打斷他,聲音輕的像陣風。

“是嗎?執拗,在你看來,這只是執拗嗎?”劉金科就站在原地,看着傾顏,他溫和的聲音變得低沉,像是責問,又像是引誘,在誘惑人一點點步入他的陷阱。

“你真的只是想默默守着他,不會不甘嗎?你真的沒有渴望更近一步嗎?傾顏,為了求而不得這般,你如我一般可憐。”

“呵,可憐,是,真是可憐。”傾顏捂着臉倚着門慢慢滑落髮出低低抽泣的聲音。

“我本以為我只是一直等待就好,只要他記得我這箇舊友;我本以為我只是一心歡喜就好,並不奢求太多;原來不過是自欺欺人,嘖,到底是心劫了解我。”傾顏低聲說著,聲音越來越大,說到最後,卻是笑出了聲。

傾顏緩緩站起身來,在劉金科訝異不明所以的視線中,抬起食指,劃去眼角因笑得太開懷而溢出的血淚,原本的血眸也恢復到了原本如琉璃的光彩,唇角掛着張揚的笑,紅色的指甲襯的白肌雪膚更加妖嬈。

“你想開了。”劉金科轉瞬恢復平靜,看着傾顏,笑了,原本溫文爾雅的臉生生多了幾分妖異。

“是,想開了。”

“嘩”的一聲,方才站立的劉金科便化作星點消散。

“若真的是劉金科,他向來不會當面喚我傾顏。”

“也不會拋下一切隨我留在這裏,他心裏懷着的是天下。就像優曇。”

“他不是替身,即便開始是,他們是不一樣的人,卻有着同樣的執着。”

對於燕離,是求而不得的無悔;

對於金科,是相知相惜的知己。

他必然位極人臣。因為他要的權遠比兒女情長來的重要。只有為權,他才可以更好地濟世救民。而他一直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

第一劫破。先破后立,只為引出心魔。

此刻的優曇站起身,看向眼前霧霾的屏障,卻像能看見傾顏此刻的景象般。

輕輕一嘆,抬步探了進去,出乎意料的是,屏障軟軟地一縮,便讓他走了進去。

第一劫是心魔,沒有欺騙,沒有隱瞞,在心魔下,你藏匿最深的貪戀、恐懼都將一一呈現,毫無保留。

而第二劫,則是情劫。

而他,為助她渡劫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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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三千青絲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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