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一樹桃花

19:一樹桃花

院子裏的枯樹已枯了很多年,若當真要問它種的年份,大概是有兩個七妄那樣的年紀。開始的時候,總會有負責洒掃的小沙彌過來請示優曇,是否需要除去。問得多了,漸漸的僧人也都知道,優曇法師堂前有棵枯樹,法師珍惜,不忍除去,於是洒掃的還會經常為它擦拭灰塵。

至於枯樹的品種,從外相來看,是根本看不出來的。也許只有明德那一輩的僧人和香客才會記得它盛開的樣子。

那刻枯樹在優曇最開始種下時,就已經是枝繁葉茂。年年開春,都會開的十分妍麗,遠遠看去,就像飄着一大片粉色的雲朵,常常吸引一些香客前來賞花。

是了,那是一株桃花樹。

*

優曇,不,那時還未有德高望重的法師優曇,虛空寺里只有俗家弟子燕離。燕離奉師傅的命將師傅所抄佛經送往臨縣的竹音寺(由於焚寂法師是前朝國師,聖名廣傳,為眾僧典範)。前去鄰縣剛好途經溪水。

彼時燕離生性瀟洒,為人不羈,打馬而過,無意間瞥見溪水彼岸桃花開的茂盛妍麗,美不勝收,便心生了賞花的意趣。然而顧念着送佛經,便馬不停蹄繼續趕路,心裏卻是留下了這個念頭。待燕離將佛經送達,被竹音寺方丈留下用過齋飯,又對佛理進行了辯論,在眾僧人心悅誠服的挽留中拒絕了留宿。

他打算原路趕回,一賞桃花之美。

那是中秋佳節,夜幕已降,墨藍色的天空顯得高而深邃,繁星點點。一路伴着清幽的月光,燕離的心也變得沉靜而悠然,騎馬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噠噠”的馬蹄聲,風聲,小草擺動輕輕搖晃的“沙沙”聲,以及偶爾的蟬鳴和鳥叫聲構成了和諧安寧的夜。

燕離就是在這樣的情景下看見了那月光下,桃花樹下的一舞傾城。

那是一個穿紅色紗衣的女子,在溪水彼岸桃花樹下,自顧自地舞動着,未束的長發隨着舞動遮住了她的面容,舞姿安然,飄渺,美麗而聖潔,即使着一襲艷麗的紅衣,帶給人的感覺卻如月下仙子般不可褻瀆。

更有不時落下的桃花增添意境。

“仙子嗎?”燕離眉眼含笑地欣賞着,卻是搖頭,“那是一個妖精,美如仙子的妖精。”

優曇撫摸着枯樹,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眼裏的柔情濃得似要溢出來,然後念起了經文。

這裏靈氣充裕,若只是尋常枯樹,在優曇數十年如一日的照料下怕早已枯木逢春,抽枝發芽。

只可惜,各有劫數。明德看着優曇,轉過身去。

燕離低下頭拍了拍座下的白馬,馬兒極具靈性的轉過頭來看他,燕離放開牽馬的韁繩,輕巧地下了馬,落地無聲,乖巧靈慧的馬兒也不曾發出一聲嘶鳴,只是轉身悠悠然的吃起青草。

燕離就安靜的站着看着女子舞蹈,也不踏到對岸去,眉眼含笑,高束的長發揚在身後,衣袂飄飄,端得是俊逸瀟洒,張揚不羈。

她的舞姿隨心隨性,如夢一般,輕步曼舞像燕子伏巢、疾飛高翔像鵲鳥夜驚,美麗的舞姿閑婉柔靡,機敏的迅飛體輕如風。皓腕在月光下散發著如玉的光澤。偶一低首,青絲搖曳間露出美麗妖嬈的桃花眼,冰冷的眸光和着眼角薄薄的紅暈勾勒出妖嬈的風情。纖細的指間點過落下的花瓣,粉色的指甲比桃花更要美上三分。

一舞罷,女子緩緩停下,抬眸,紅色的紗衣隨風而舞。

燕離只一笑便轉身,牽馬,縱身離去。

自那日起,燕離便常常到溪水附近看女子跳舞,燕離不靠近,也不說話,只是含笑注視,如冠玉雅緻的容貌,認真的目光讓人輕易便溺了進去。偶爾會吹起長笛為女子伴奏。

而女子總是隔兩日再來,着一襲紅衣舞的驚艷,不問燕離是誰,從何而來,也不趕他,跳的坦然自若,美的素雅飄逸。聽到笛聲也不多作問,腳下步伐跟上旋律,舞得極為合拍。

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兩年多,直到某日,女子一舞結束,燕離正轉身離開,女子卻輕輕喚住了燕離,隔岸揮袖送予他一枝桃花。

燕離淺笑收好,“燕離,我的名諱。”

女子開口,花容月貌的臉上一片茫然“我,是,桃妖。”

“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很適合你。”燕離善意解圍,笑得溫柔。

回去后,優曇便將那枝桃花種在了院子裏。

一夜長成,花開如蓋。

至此,桃花樹便在燕離院前安了家,一年四季都開得美不勝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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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三千青絲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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