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埋葬
距離越進，腳步越沉重，枯黃的樹葉在風中打個旋兒，飄飄落下。
兩具屍體呈現在眼前，女人趴在地上，穿着看不出顏色的連衣裙，黑色的液體在她頭部的土地上凝固。另一個，就慘了點，碎步、鞋子、骨頭散落各處。
何惜抱起頭骨，看着四周的雜亂的痕迹，想像眾多喪屍撕扯自己身體的情景。她安靜的、從容的拾起自己的骨頭，每一塊都珍惜的撫摸一遍。拖着旅行箱和背包，找到匕首和手機，來到大槐樹下，挖了個深坑。
在背包里找出一件衣服，把骨頭包好，親手埋葬自己。倚着樹，她淡然的看向遠處。
也許回不去了，父母、親朋，喜歡她的和討厭她的人，即使見到，也是相逢不相識。過去的她塵歸塵，土歸土，現在的她變成了另一個人。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心臟缺了一角，有點疼。
背好行李向村子走去，她還欠別人一個姐姐。路上幾個攔路的喪屍，被何惜毫不留情的解決掉了，她昨天要是有這麼大的力氣，也不至於換了個身體。
何遙站在門內，高興的朝她揮手。
她走近了，何遙打開門，何惜說：“我回來了。”
何遙笑了。
不過，聞到她身上的味道，看到她衣服上的顏色，臉上一暗，他問：“很順利？”
“嗯，很順利。”門關好，何惜把行李放到屋內，何遙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只好奇的看向旅行箱和背包。
打開背包，裏面是零食和藥品，化妝品之類的。拿出一袋餅乾遞給何遙，“給你的，吃吧。”
“這是你要找的重要東西嗎？下回別這樣，我不希望你有危險。”何遙邊說，邊伸手接過。
看見是不認識的牌子，又仔細看起來，抬起頭，吃驚的看着她道：“這是古董吧，快一百年了。”
“廠家印錯了，沒關係的。”何惜敷衍的答道，把餅乾拿回來，隨手把包裝拆開塞進衣兜，打算以後毀屍滅跡。
何遙咽了口水，又把餅乾遞還給她，眼裏透着喜悅，他說：“先存起來吧。”
“吃吧，早晚都要到肚子裏的。”何惜拿出一塊，塞進他嘴裏。
何遙細細的咀嚼，含糊的說：“姐，你也吃。”
這是他半年以來吃到最好吃的東西。
何惜沒心情吃東西，推開他的手，開始整理物品。旅行箱內大多是她的衣物，還都是夏天的，沒什麼用處。給父母買的衣服，是趁夏季打折買的，在夜裏可以穿上。
撫摸着黑色的男士羽絨服，她還記得買衣服時的心情，想像他爸穿上時帥氣的樣子。衣服遞給何遙，“晚上穿着它，免得冷。”
“你的呢？”何遙把手抹乾凈，把羽絨服抱在懷裏。
“我有這件。”何惜掏出給媽媽買的紅色毛衣，沉默的把衣服披在身上。
“我想留着明天吃。”何遙拿着餅乾說，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他把木箱堵外面的門上，不知從哪摸出半截蠟燭。拿出打火機點上。
“哪來的？”
“食雜店裏的東西就被大家分了。”何遙把蠟燭放在牆角破碗裏，回頭小聲的說：“姥姥家地窖里還藏了東西，等那些人走了，咱們就能用了。”
這裏的人雖然冷漠，但還是很有原則，能把東西分給兩個孩子一些，良心還沒徹底壞透。
“嗯，挺好。”何惜把手頭的東西快速整理一遍。
止血化瘀的中藥十小包，這是她給她爸配的。衛生紙兩包，只能省着用了，手機打不開，不知道沒電了還是壞了。錢包里有一張何惜的身份證，紙幣幾張，估計以後也用不着了。
她從錢包的夾層里，掏出一張相片，兩個女孩相差八九歲的樣子，溫柔美麗的少女半抱着女孩的肩膀，稍小的女孩彆扭的看向一旁，這是何惜和她姐姐的照片，她小心的把照片塞進懷裏。
拿起化妝鏡看着現在的長相，半長的頭髮，與何遙長得很像。不過，太瘦了，下巴尖尖的，眼睛太大，有些嚇人。她試着眯起眼睛，這樣看起來好了點。
“姐，明天再整理吧。”何遙見姐姐珍而重之的收拾旅行箱裏的東西，他沒敢打擾只在一旁盯着蠟燭。
“知道了。”何惜應了一聲，快速的把東西重新裝好。
何遙吹滅蠟燭，倚在她身旁，她僵硬的往旁邊挪了挪。
秋風順着不太嚴實的窗子吹進來，“呼呼”聲中，隱約可以聽見，眾多腳步在村中行走。
何遙非常小聲的說：“他們來了。”
何惜想站起身看看外面，卻被何遙拽住袖子。“姐，別去。”
“咣當”一聲，重物掉落的聲音，何遙嚇得一哆嗦。
何惜趴在窗戶上往外看，窗子正對後院，圍牆外，一個個人頭來回晃動，數量很多。一個高大的喪屍，一下又一下的撞着院門，最上面橫着的一塊擋板掉下來了，聲音吸引來其它喪屍。情況有些不好，如果喪屍把門擠開，他們就糟了。
昏暗中，何遙雙手捂着耳朵，蜷縮成一團，何惜緩步來到他身邊，拽下他的手，問道：“害怕嗎？”
何遙點頭，何惜在他衣兜里摸出打火機，點燃蠟燭。燭光下，何遙突然覺得姐姐的臉是那麼陌生。
“別怕，只是一些行屍走肉。”說完，她把蠟燭放在何遙的手上，扶着他的肩膀，帶着他走到窗前。
何遙眼中閃着淚花，無辜又茫然，何惜在他耳邊輕聲道：“不要怕，喪屍很弱的，你站在這，幫我照明。”
無視何遙眼中的乞求，何惜拿起鐵鍬，來到後院，隔着窗戶，何遙雙手捧着蠟燭，他眼下青黑，臉色蒼白，不知有多少個夜晚沒有睡好了。
獵物近了，喪屍更加瘋狂，他們聞到鮮血和肉的味道。何惜來到門前，抿了抿乾裂的嘴唇，一鍬鏟下喪屍的頭，黑色的液體噴濺在她的臉上。
鐵鍬橫掃，將另一個喪屍拍倒在地。收回鐵鍬，刺進面前喪屍的嘴裏，喪屍的腦袋被削掉一半。殺了幾個喪屍后，又聚集十幾個，鐵鍬在鏟掉喪屍腦袋時，鍬頭也跟着飛了出去。
迅速掏出匕首，一個喪屍快要進門了，匕首扎進喪屍的眼睛裏，快速的拔回來，反手插|進另一隻的耳朵。她的動作又快又准，手沒哆嗦一下，像練習了很多遍。
有些人心中住了個殺手，也許他自己都沒發現，何惜想，她或許就是其中之一。
轉眼，門外堆積十幾具屍體，門已經不堪重負，撿起幾個木板支撐，又把上面的擋板安上。何惜屏住呼吸，緩慢的向後倒退，在離開一段距離后，門終於安全了，喪屍的腐臭味掩蓋了何惜的氣味，屍體堆在門邊也阻攔了喪屍的腳步。
何惜回過頭，再次看向何遙，燭光變暗了，何遙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睛明亮，臉上已沒有恐懼。
回到屋內，何惜滿身黑色的液體，臭不可聞，何遙沒嫌棄，他捧着蠟燭，小心的站在她面前。
“姐，我不怕了，不過以後……別殺喪屍了。”
何惜沒當回事的笑了一下。找破布擦了擦臉，道：“這回休息吧。”
“姐，你還會變回以前的樣子嗎？”回到牆角，何遙吹熄蠟燭，在黑暗中輕聲問道。
“以前？”何惜換個舒服的姿勢，把一件體恤纏在鼻子上，問道：“你希望呢？以前的姐姐和現在的姐姐，你喜歡哪個？”
何遙學着她的樣子，把衣袖纏在鼻子上，悶聲說：“以前和現在都喜歡，你們是一個人，都是我姐姐。”
僵硬的木板談不上舒服，何遙已經睡著了，何惜卻失眠了。
她想着她的曾經……
她曾經也是個無憂無慮，被人疼愛的孩子，可自從姐姐出事後，一切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