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一場躍溪愁煞頭
“你也要考入南溪書院?”白航這次倒是愣了一愣,下意識又向前行走了幾步才回過頭來,蹙眉看着徐自安沉聲問道。
“是啊,怎麼這樣的表情?”想了想,徐自安以為對方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實力不濟才會有這個怪異的表情,於是出言安慰道“我沒什麼太大的期想,只求能進入前百名就好,哪怕是最後一位,實在不行,就在之後的複試考核中再拼一次,如果連這也不能成功的話…………”
“我說的不是這個!”還沒等徐自安說完,白航便厲聲打斷他的話語,“京都學院這麼多,你為何偏偏要選南溪書院?”
徐自安想着這座學院與沈離的關係,不好將這些心裏最深處的秘密告予對方,略微斟酌,只好隻言片語的解釋說道“我以前患過病,有人要我來南溪書院治病,不過後來機緣巧合下病治好了,但那人卻死了,那人說我的病只治好了表面,並沒有從根本上醫治妥善,如果想治,就必須去南溪書院”
白航凝視着他的眼睛,見少年的眼神真摯不似在說謊,想了想這一日裏的相處和了解,少年不是那種城府很深的狡詐之人,白航心中的猜疑消散了一些,問道“南溪書院是修道的地方,又不是醫館,你治病不上醫館,去哪裏幹什麼?”
徐自安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白航聽懂了這聲嘆息里的無奈和惆悵,說道“莫非是修行方面的病?”
徐自安看着前方幽深的小巷,陽光被小巷兩旁的樹影與小樓遮蔽去大半的溫暖,有些寒冷,點了點頭。
白航這次不再言語,凝眸審視了徐自安良久才斂回銳利目光,轉身向前方小巷繼續行去。
其實容不得白航不謹慎,與徐自安不同,他很清楚這一屆躍溪試與以往不太一樣,所有要考入南溪書院的人都會是他的對手,或者說,所有將目光放在南溪書院的勢力都不可小覷。
柏廬這次不惜讓他中斷九門修行,前來京都參加躍溪試,便是因為對於能否進入南溪書院,柏廬其實也不是那麼有底氣,這次躍溪試競爭註定非常慘烈,千山宗宣律峰上下來的那些道人,天機三子和雁門趙家還有一些其他少年強者,他雖然不懼那些少年強者,但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對付的了,九門幻境雖是世間修者的聖地,但那千山宗的梅園和天機閣以及劍冢等地也不是等閑之地,也有着出眾獨特之處,而且,不知為何,這一次南溪書院一共只出了七位名額,若不能在躍溪試中進入前七名,進入南溪書院,根本就是個空談。
若進不去南溪書院,那清風書道,更是妄想。
若無法進入清風書道………
不過想到這裏,白航突然釋然的笑了起來,也對,這屆躍溪試的對手自己應付起來都頗為棘手,這山間少年身上根本沒有真元波動,拿什麼考進躍溪前七?又怎麼會有人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就憑那把刀?白航看了眼少年手裏的黑布,搖了搖頭自嘲的笑了笑,這可不是一個有趣的笑話。
他雖然始終沒有一睹這把刀的真實面目,也知道這把刀一定是把好刀,不過想來一定比不上那些名刀,比如江刀與滄鳥,別說刀甲手裏的那把渡刀,便是哪位獨行刀客手裏的斷刀都不一定能比的上。
更何況,刀就是再好,用刀之人若沒有強大的實力,那也只是虛妄。
他很清晰的能感受出少年身上雖有很強的戰鬥武技,但絕對沒有任何真元的波動,一個根本沒有修行的山間少年,又怎麼可能考入南溪書院?
不過讓白航沒想到的是,少年雖未修行,但還真有人將目光放在了少年身上,這把刀雖不是名刀,但在某人手中,還真曾輕過諸候,而王朝的侯王,每一位都是上三境的世間至強者………
……………
一路無話,京都又極大,等走到昨夜的那間客棧是天色以近黃昏,不知是不是因為昨晚白航恣肆引來清夜司的緣故,客棧今天的生意並不如何熱鬧,那幾位撥琴的佳人還在大堂一側悠悠琴奏,但少了酒客的喧鬧聲酒令聲,總感覺清冷許多。
昨夜在清夜司面前指認白航的哪位店家小二遙遙見這位孟浪的小爺又來了,以為是對方靠着家裏的周旋打點提前出了清夜司來找自己麻煩了,嚇得一個激靈將手裏的茶壺遞到其他小廝手中,慌忙後院跑去。
其他幾位小廝也看見了白航的到來,想着昨夜的事臉色一變,竟不知該如何處理。
“不用緊張,本公子今日來不飲酒,不挑事,只聽曲”白航向那幾位嬌人送去含情一撇,然後繼續說道“順便還托告貴店一聲,本公子在這裏開的客房,日後讓這位少年居住”
“對了,那客房是天字樓”
白航說不飲酒就真的滴酒未沾,說聽曲就真的只聽曲,不過聽曲過程中到底與那幾位佳麗擠眉弄眼了多少次就不得而知了,惹的那些佳人顰笑漸漸,眸波動蕩,心思不知跑了多少里,好好的一首清曲愣是變了好幾個調,讓其他聽曲的客人一陣怨言。
還好白公子很快便翩翩離開,臨行前告訴徐自安改日自己會來這裏找他。
隨小廝踏上客棧二樓,進入樓道最深處那幾間佈局最好的房間,接過小廝手中的銅鑰,輕轉打開房間,徐自安看着裏面清貴典雅的擺設目光一亮,心裏暗暗感慨這位白公子果然是個不差錢的主兒。
素雅卻不失高貴的紫檀木具,南窯名貴的妝青磁器,案几上的香爐,無處不透着獨有的品味,窗欞上應該刻有某種隔音的玄妙陣法,若是闔了窗,樓下的弄琴聲喧鬧聲便絲毫不能進來,給人一種清靜之感。
溫杯,洗茶,沖泡,上好紫砂壺泡出的茗茶無論色味都香醇甘厚,徐自安舒舒服服的清洗之後坐於窗畔慢慢品着茶看着樓下,窗戶未打開,樓下眾人的百味聲傳不到他的耳中,隔着單薄透明的窗紗望去,就像一場人生百態的啞劇。
嘆了聲陣法之道果然玄妙,徐自安心情不由放鬆平和下來。
如今最令他憂愁的倆件事都已經解決,在這座都城中,他至少不用擔心淪落破廟街頭,赴試文貼明日朱小雨就會給他送來,至於對方如何尋找自己他並不擔心,以清夜司的本事,應該不會困難。
那麼,他如今要做的事,便是為躍溪試備試。
只是這………如何備試?
徐自安再次愁悶起來。
他不是宣律峰上下來的那些少年,也不是白航,天機三子等之類實力強勁的天才,他沒有什麼強大的背景資源做為支撐,如果要進入躍溪試前百,便只能從其他方面入手。
從哪裏入手?徐自安不由搖頭又苦笑了一聲,實在不知對這躍溪試的考核規則發表什麼意見比較合適。
作為與柏廬天測評,劍閣中的斷劍會,千山宗的梅園啟世一樣重要的修行盛事,躍溪試自然也是一世間盛事,但是躍溪試與那些盛會又有所不同,無論天測評還是斷劍會,它們的形式流程幾近一樣,都是以對論斗道的方式來進行爭比,但是躍溪試的考核規卻不太一樣,並不是說它的考核流程太過繁瑣,考核的題目過於艱難,另天下學子只能望而興嘆,無從下手,而是因為它從來不會以境界修道一事便一褱而論,也不會拘泥於一種固成不變的形式來進行測評會試。
躍溪試每年的測評方式都會隨機而變,根本無法預測,有時會以科考做題的方式來進行,有時則會以辯難論道的方式來進行,有時則會直接將世間所有學子放入某處幻境小世界中以棋畫博弈的方式來進行。
對於一場極為重要的修行盛事與國事而言,這種變化莫測的測評方式似乎有些太過兒戲,無法綜合測評出入試學子的真正實力,但躍溪試的存在本就是為了給王朝選拔人才,既然是人才,無論哪方面優秀,那都是人才。
科考做題,考得學子們知識的淵博,若能學貫五車,能以文章學識治國興邦,便是不懂修行,又如何?
辯難論道,考得的是學子們的才思敏捷,若能口吐蓮花,言談中精闢無數,警世駭俗,就是境界微低,又如何?
王朝要的是真正的人才,而不僅僅只是修行的人才,若是只為修行,那些世外宗門,哪一座不是道法無數?典經萬部?去那世外之地修行便好,又何必在紅塵俗世里摸爬?
當年青帝創下京都第一院,知禮閣時便說過,要為人間開啟那扇門,既然是為人間開門,那就要用人間的方式,這樣不拘於一處的方式,無疑給了世間所有少年一個希望。
當然,這種新意別處的考核方式都只是初試,初步在無數學子中篩選出前百名的少年,事後還會有一場武試來綜合測評,如果初試的成績不理想,但在後期的武試環節中成績出色,入前百也不是沒有希望。
前百名無疑是一個分水點,排名前百的學子有權利選擇京都城內任何一家學院,但如果所選擇的學院名額有限,已經被前面的人選滿,那麼排名靠後的學子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其他的學院,好在京都內學院眾多,便是強院都數座,入院的名額限制也相對於寬鬆,歷屆來也很少發生過學子不如願的事。
今年可能是個例外。
很幸運的是,徐自安現在還不知道這些,昨日與朱小雨在牢房中相遇時間短促,朱小雨沒有告訴他清夜司小院裏的事,不然他的壓力只會更重。
當學子成功進入了前百名后,便會進行最重要的頭榜與三甲還有前十之爭。
頭榜之人與前三甲會有王朝頒發的豐厚獎勵,獎勵中甚至還會有神兵榜上的神器……
這樣豐厚的獎品無疑會極大的提起所有少年的動力,但最讓世間少年興奮以至於神往的,莫過於每屆的頭榜之人竟可入天機閣頂層,接受天機老人的親自點化。
天機老人善天算,善聖卜,天諭之術甚至與千山宗后廟的梅占不遜幾分,要知道,那梅園后廟可是真正的天啟之地,便是千山宗之主都對其敬畏有加,能被天機老人與玄密莫測的未知中點化一二,無論世間何人,都無疑相當於接受了一次聖浴洗禮。
但這種事對於徐自安而言就實在太過遙遠,如今他連如何通過躍溪試首側都不知道,對於今年首測的題目更是無從得知,更關鍵的是,畏山腳下的鄉試考核里,他能靠着一把刀輕鬆戰勝其他考子通過武試,這裏可不是畏山,他也不是當初哪位山間少年。
他的背後有沈離,他的身上也烙印着沈離的影子,無論封刀還是小黃傘,在畏山的鄉試中他都必須要斂蓋着封刀青芒的存在,那麼在這萬眾矚目之下,他又該如何爭取那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