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天才和不自知的天才
陽光穿過樹葉落在街道上,光影就會斑駁,被高大建築物遮蓋,就會形成好大一片陰影,街道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本想吃頓香醇辣爽的火鍋來慶賀下倆人牢獄一日游的經歷,可算了算時辰在獄中待了其實一天都不到,也沒什麼什麼重新改造,重獲自由的巨大喜悅,不值當的去慶祝什麼,想了想,倆人就近在路邊街攤上要了倆碗熱氣騰騰的牛雜麵吃了起來。
黑布纏裹的封刀被徐自安隨意橫置在油桌上,黑布條粘了不少明晃晃的油漬,而小黃傘則被捧在懷中,小心翼翼百般呵護。
白航從熱氣中抬起頭來,看了眼這倆樣器具的待遇相差這麼大,不由為封刀感到冤屈,含糊道“講實話,你這刀可是把好刀,但你這把傘我真沒看出來哪裏好,你說他救過你的命,可這樣一把破傘,遮雨蔽陽我看都困難,救命這說法是不是太隨便了”
“隨便的人是你吧”徐自安也從熱氣中抬起頭來,鍇去額間幾顆被熱氣逼出的汗珠,撇嘴微嘲道。
白航啞然,心想我還真不是什麼隨便的人,不過這話說出想來也沒人會信,他也懶得去自清。
於是白航沉默專心撈着碗裏的牛雜,徐自安則想着另外一些事,倆人同時無言,有滋有味的牛雜硬是被倆人吃的寡然無味起來。
牛雜很快吃完,店家過來收拾碗筷,看了眼白航無動於衷的模樣,徐自安只好自己解開錢袋付了飯錢,掂量了下越來越輕的銀兩,少年一時又憂愁起來,朱小雨說會幫他補辦赴試文貼,但最快也要到明日才能補出,若沒有文貼,自己還是無法享受到官府的免費優策啊。
昨晚一時鬼迷心竅的入了某間客棧,於是便發生如此多的事,今夜莫非還住客棧?那得需要多少銀兩?
想到這裏,他愁眉苦臉起來。
“手頭不便?”白航翹眉看着徐自安拮据不安的模樣,想着剛才他從懷中掏出的那一堆零碎銀兩,略一思量問道。
徐自安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白航見此重重一拍對方肩膀,大咧道“手頭不便就直說啊,好歹咱們也算獄友,我這趟出來沒帶錢,你先墊付上,改日定請你吃大餐,你若是沒地方落腳便來我這裏先住………”說到這裏,白航突然想起自己居住的地方對方確實不太合適去,於是改口道。
“算了,我都不願去那鬼地方你就別來了,不過昨日那間客棧我倒是有一間長開的客房,反正我也不常去,你就在哪裏住吧,一切花銷都記我賬上”
白航起身拍了拍自己胸膛。“不用給我省錢,咱可不是什麼差錢的主兒”
徐自安心想財大果然氣粗。
“對了,你不是要參加躍溪試嗎,怎麼不住官府提供的地方?”還沒說完,白航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想着牢獄中的場景自言自語大聲說道“對了,我忘了你赴試文貼丟了”
幾位附近桌上的吃客聽到白航的話語,從熱氣騰騰的牛雜湯中抬起頭,似乎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粗心人,能將赴試文貼這樣重要的東西都給弄丟。
徐自安餘光看了眼旁人的反應,扶額遮面心想這種尷尬事有必要喊這麼大聲?
白航心思沒在其它人身上,也沒看見那幾位行人的目光,搖着頭繼續說道“赴試文貼丟了可是個麻煩事,我雖不差錢,但畢竟不是離人,還真不能在這事上幫你周旋,不過話說過來,你文貼都丟了,還怎麼參加躍溪試?”
“文貼的事情不用擔心,有人說會幫我補辦上,對了,你說你不是大離的子民?那你還參加躍溪試做什麼?”徐自安突然想起白航話語中無意透出這個信息,好奇問道。
牢獄中的一夜時間,倆位少年熟悉許多,徐自安知道對方和自己一樣也是要參加躍溪的試子,不過當時白航沒有說自己的身份,徐自安也沒過多詢問,只當是王朝某個富饒郡州來京參加躍溪試的世家公子哥。
“誰說只有離人才能參加躍溪試的?”白航沒好氣的白了徐自安一眼,然後眉間微挑傲然道。
“也辛虧我不是離人,否則那天機三子哪裏還能有叩府無敵的名頭?”
這句話的聲音更大,不止最開始那幾位桌上吃客,連許多路人都聽到了,紛紛向這裏望去,心想到底是哪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生,竟敢如此大言不慚。
白航這次倒是看見了眾人的反應,但依舊傲然而立,眾人見那大言不慚的狂生竟是這樣一位風流倜儻的英姿少年,嘲笑奚落聲雖然不斷,不過卻語氣卻溫和了許多。
不怪眾人如此反應,要知道天機閣,清夜司還有桐宮,都是大離王朝最知名的地方,甚至比摘星樓軍機處等地還要有名,清夜司是因為常年積累在人言心間的無數累累罪行而出名,而天機閣則是因為天機老人而知名,至於桐宮,則是因為某位女子而聞名。
若不算劍閣與千山宗等大離之外的世外宗門,單細數王朝境內,聖人之數也不過五位,其中一位是南溪書院的院長,而另一位便是天機老人。
自王朝建世后,天機閣便存於皇宮之中,大離的君王都先後變更了數位,但天機老人卻一直長存,如果細算,王朝距今已有千年之餘,那天機老人也至少有千歲之齡。
千年的底蘊積存,天機閣聚集了王朝所有所擁有的氣韻,閣中珍藏包羅萬象,神算,寶物,道法,密傳,銘器,無所不有,無所不全。
但天機老人最擅長的是聖算之術,所以天機閣中珍藏最多的,是占天卜算等問天尋器的法門。
在王朝數千年的歷史滾流中,天機老人一共只發出了寥寥數次箴言,每一次箴言都在後世中應了驗。
最後的一次,便是哪句花開彼岸。
天機三子是天機老人座下的最年輕的三位弟子,年齡不過十餘歲,但一身修為卻早已入了叩府,離中三境中的知承境,也不過一線之隔。
聽聞這一線之隔並不是那三位天之驕子無法踏入,而是天機老人刻意壓制不讓他們破鏡,因為天機老人認為這三位少年升境太快,希望他們可以多在困境中磨練一段時間,將體內經脈與心府及真元存量都淬鍊至完美的程度再踏出那一步,為日後的真正大道打下更雄厚的基礎。
能踏入另一片玄妙風景卻始終自守本心,任憑甘甜誘果在面前誘惑而不亂心神,但憑這份堅毅無比的心性,天機三子就足以配得上叩府無敵的名號,更別提,這三位少年的天賦悟性也是世間非常優秀的。
所以白航這樣的豪語就已經不能用狂妄形容,而是囂張與荒唐,但此時白航表情如此不屑與傲然,甚至不屑到理直氣壯的程度,彷彿在說只要我想,我就是這世間最風流哪位多情郎,哪怕是當年哪位青樓狀元都不及我。
可問題是他本就風流,所以他說自己是最風流的多情客無人能反駁,更何況那位曾在世間留下無數傳奇故事的青樓狀元早已經在世間隱名多年,甚至可能早以離世,無人可真正作比較,但天機三子則就在京都內,如此大言不慚,就不怕那三位少年來打臉嗎?
但白航沒這種認知,他是爐中年輕一代的佼佼者,天賦實力甚至連爐主都極為看重,所以他心裏真的以為,只要我想要,那天機三子叩府無敵的名號就只能換個叫法。
徐自安看着對方那張傲然的臉龐也是一陣無言,心中倒沒生出什麼自愧不如的羞騷情緒,他至今連識真境的門檻在哪裏都不清楚,那有什麼資本和那些傳聞中的修行天才爭什麼無敵之類的響亮名號?
在他的思維里,你們大家都是天才,天才間的事,那就是非正常人的事,都是世外事,自己一連手上的鹽米油鹽味還沒洗乾淨俗世少年,哪裏有時間和奢望去考慮這些世外事?
可他似乎忘了一件事,他的確未曾修行,但他還真不是一位標準的尋常少年,比如說在某些鮮有人知的時間和地點,他還真偷偷摸摸的就殺了那麼一兩個通玄境的修者,甚至還有一個是荒族的皇族。
他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跨了境,殺了人,然後有意無意間忘了這些事情,所以也沒體會到,原來自己竟也是一位很厲害的人。
並不是他刻意淡忘了這些,而是他見到的人,都是強悍的讓人不知道怎麼形容的變態傢伙。
沈離,朱小雨,墨守,白衣道人,還有朵朵殿下,這些都是讓整個世界都震驚無言的人,在這些人面前,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了不起也是很正常。
“你真厲害”
徐自安此時很由衷的誇讚道。
“這是自然”
白航毫不謙虛的接受了徐自安的誇獎。
當然,如果白航知道了這位新交的好友也曾做過的某些不為人知的大事情后,不知道還會不會這麼毫不謙虛………,不過還好,不久后在躍溪試便會看到這神奇的一幕。
“既然你這麼厲害,那你通過躍溪試一定沒有問題,你準備考入那間學院?”人群漸漸離開,倆人並肩離開攤位,在滿滿愜意的陽光中向昨晚的那間客棧行去,行到某條幽靜小巷時,徐自安好奇的問道。
“南溪書院”想起這幾日來一直在耳邊徘徊聒噪的那些交代,白航一邊說著一邊用力的揮了揮手,神情有些煩悶。
徐自安聞言突然停下腳步,意外的扭頭看着身旁的這位關係特殊的獄友和朋友,哭笑不得道。
“咱倆同了獄,或許可能真的還會成為同窗,因為,我也要考入南溪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