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去來兮
四年後,蒼鬱參加市電視台舉行的綜藝探險節目《letterfrSarah》,節目中播放了一段小視頻,供嘉賓尋找線索。未曾想視頻主角竟是林天,而蒼鬱幾乎是在看見林天的臉的一瞬間,叫出了蘭空的名字。
如果不是因為林天的出身、經歷與蘭空有着天壤之別,她根本不會相信這是兩個人。
是的,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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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墓園,蘭雀捧着一束花,探望久別重逢的他。
“我回來了---”她哽咽了,隔了好久,才開始說下一句,“林天的病情反反覆復,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斷根。他那人特別挑剔---可難伺候了---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想埋怨什麼---我---只是想你了---”
眼淚嘩啦啦往下淌,滴在花瓣上,落在地面上徹底碎裂。
蘭空去世的那晚,醫生問神志不清的她:
【病人的心臟可以捐嗎?】
【哦---】
隨便吧,那只是一具空殼,於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她並不知道,醫生那麼問,是為了林天。她根本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簽了同意書,更不知道自己誤打誤撞,救了林天。如果沒有蘭空的心臟,林天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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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她守在急救室門口,守到林天蘇醒。
【我跟醫生說,我想把我的心臟捐給你。醫生不同意---要不,你想想辦法,托托關係或者走個後門什麼地---】
【醫生不同意,我哥也不會同意,如果他還活着的話。】
【可他不在了,不是嗎?】
蘭空走了,蘭雀還活着,還有什麼比這更悲慘的嗎?
【他不在了,他的意願就會改變嗎?如果他有機會和我相認,在他死之前,他肯定會囑咐你,照顧好我,照顧好你自己。我不管你現在過得有多艱難,你都得熬下去。你媽還在逃,你得保護我,以防她偷偷跑回來,繼續加害我。】
等蘭雀她媽媽落網了,林天又找了新的借口。
【我爸給我留了一大筆遺產,眼紅的人多了去了。我過幾天要動手術,萬一有人趁我手術后昏迷不醒,偷偷拔掉氧氣管,或是剪斷輸液管,我還能活嗎?要是我哥還活着,他會扔下我不管嗎?就是再怎麼不負責任,也會照顧我,直到我完全康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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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我變堅強了---學業也進步了,我畢設拿了A+,我以前想都不敢想---除了想起你的時候,會想着‘好難啊,就這樣算了吧’---其它時候,我---很好---有吃、有穿、有事情忙---沒什麼不滿意的---對了---我找到工作了---美術設計---我想---你要是看到現在的我,應該會為我驕傲的吧---你---看得見的吧---”
她擦乾眼淚,沖碑上的照片笑了笑,戀戀不捨地走了。
有時候,人真的很奇怪,拚命去把已故的人和一些現實存在的東西聯繫在一塊。之前她根本不在乎醫院怎麼處理蘭空的軀殼,而現在卻把冰涼的碑當成和他溝通的媒介。大概,這就是所謂的自欺欺人吧。
——
傍晚時分,出租車抵達市裡高檔住宅區。她推開家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滿地亂擺pose的臟衣服和鞋子,不用想她也知道,林天又在捯飭了!
紅腫的雙眼頓時被怒火燒得熾烈滾燙,她三步並做兩步衝到客廳中央,沖二樓大大敞開的門破口大罵道:
“屎殼郎刨糞還有講究呢!林天,你連屎殼郎都不如!”
此時林天慢悠悠地走出來,手捂着心口,厚顏無恥地說:
“說話不要那麼大聲,我心臟不好。再說了,你又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情。你應該習慣才是!”
就因為他一而再、再而三挑戰她的底線,她才會這麼憤怒。
“我說,你是撿來的吧。”
除了這張臉,哪裏像蘭空了?
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根本沒法比。
林天當即變臉了,說:
“都說了,不要拿我跟他比。我是我,他是他,你別指望他會從我的身體裏活過來!”
事實上,他想說的是,他不會因為她的意願,而變成她心心念念的蘭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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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她怔住了。她有指望過蘭空會活過來嗎?看着這張臉,看着和蘭空截然不同的表現,她在氣憤什麼?話雖然說得難聽,但無比地真實。
“希望再怎麼美好,也無法改變現實的殘酷,不是嗎?”
喃喃說完,她邁過臟衣服,進入客房后,輕輕合上了門。
林天有些懊惱,也很鬱悶,以前在國外,蘭雀雖然對他的這種行為也頗有微詞,但從未到發飆的程度。很顯然,回國之後,她又去睹物思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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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蘭雀,開門。送你個驚喜。”
“不需要。”
她趴在床上,嚴詞拒絕。
“我倒數三下,你要是再不開門,我就破門而入了。我把葯放在客廳茶几上,我要是不走運倒下了,你記得給我吃藥---三、二、一!”
她以為他不會撞的,結果砰地一聲,嚇得她忙從床上跳起來!
“林天!你找死啊---”
——
結果開門一看,又被他騙了。
他放下手中的沙發凳,那本是放在門口方便換鞋用的。
“快看,驚不驚---喜不喜---”
林天特別自豪地向她展示整整齊齊的客廳,他還是第一次自己動手做家務呢!
“喜個鬼啊!衣服洗了嗎?”她問。
“洗什麼啊。扔外邊了,便宜保潔阿姨了。”
“你個敗家子!”
蘭雀急急忙忙開門搶救,結果外邊什麼也沒有。她以為已經被保潔阿姨收走了,誰曾想回來一看,自己的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座‘小山丘’。
“驚不驚,喜不喜?”
“林天!你有病啊!”
誰給他的膽子,把臟衣服堆她屋裏!
“我是有病啊---這不,吃藥呢---”
說著,他把倒進手心裏的葯扔嘴裏,故意當著她的面,嚼得嘎吱響。
“有病還這麼得瑟,你還真是---”有病!
而且是無藥可救的那種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