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逃
1）
晚風裹挾着一兩片慘敗的枯葉，摩擦着水泥路，發出“簌簌”的聲音，摻雜着四面八方的一兩聲狗叫，更顯得這夜的孤寂。
未然蜷縮在蘇華的家門口，雙手環抱着膝蓋，眼睛死死地盯着道路，彷彿下一秒蘇華就會出現在眼前。
“然然，要不你先回去，這晚上的溫度已經降下來了！”
孟潮揉着未然烏黑髮亮的秀髮，銀色的月光碎在她的發間。
“再等等吧！”未然站起身，眼睛沒有絲毫轉動。
“唉！那好吧！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給你拿件我的外套，你先披着，不然明天肯定感冒。”
“嗯嗯！”未然沒有回頭，眼睛盯着路口，來回地走動着。
“你不要急，來，先坐下，你小心點兒啊！”
“沒事兒，沒事兒，你去吧！”未然眉毛擰緊，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強烈，“為什麼我總感覺蘇華可能出事兒了！”
“好了！不要感覺了！我走了啊！”
孟潮還是不太放心，拍拍未然的肩膀。
“沒事兒，就在我們的家門口，能出什麼事兒呢？你去吧！”
未然開始不耐煩，走動的頻率越來越大。
“好好!”孟潮察覺到未然的煩躁，急忙轉身跑回家拿衣服。
2）
“汪汪!”
伴隨着幾聲刺穿黑夜的狗叫聲，蘇華踉踉蹌蹌地出現在路口，他的神色慌張奔向家的方向。
“你去做賊了?這麼慌張!”
未然瞥見蘇華的出現，興奮地蹦到他的面前，嬉笑地問道。
“啊！”蘇華被突然出現的未然嚇得後退一步，卻又向前一步，他的眼神被恐懼填充，嘴巴一張一合，試圖向未然說些什麼。
“你幹嘛?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膽小？”
未然察覺到蘇華的不對勁兒，“你離開學校後去哪兒了？”
“未然，”蘇華快速地環顧四周，緊緊抓住未然的手，壓低聲音，說道，“未然，我沒時間跟你說了!我、我……”
蘇華表情痛苦，眉毛緊緊地擰在一起，牙齒咬着下嘴唇，欲言又止。
“你說啊!別讓我急啊！要不我去找孟潮，或者蘇阿姨。”
“不要!”
蘇華粗魯地拽過轉過身的未然，握着未然的手開始顫抖，冷汗陸續不斷地湧出，“我、我殺人了!”
“哈哈！你開什麼玩笑？”
未然一愣，隨即恢復常態，她有些懷疑，但蘇華的表情不像是騙人的，於是試探性地問道。
“你看你的手!”
蘇華的表情嚴肅，身體卻抖得更加厲害。
藉着慘淡的月光，未然看到手裏有些發黑的液體，黏黏的，一股股刺鼻的腥味鑽入未然的鼻腔。
“你……這是血!”
“嗯！”
未然的膝蓋不受控制地軟了，她滑在冰冷的水泥磚上，渾身無力。
“未然，我求你，幫我照顧好我的媽媽，跟她說，我對不起她，她就當沒有我這個兒子罷!”未然昂着頭，盯着蘇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蘇華把她的手用力地握住又鬆開，站起身準備跑，“未然，我必須要逃了!我不想待在監獄裏度過後半生。”
剛跑幾步，他猛然頓住，停下步伐，轉頭看着神色獃滯的未然，“謝謝！”
這是蘇華第一次和自己說謝謝，未然不知道這個謝謝的分量是多麼地重。
3）
“未然，你這是幹嘛？”孟潮回來時看到未然幾乎是癱在地上，把她抱在懷裏，披上衣服，問道。
“蘇、蘇華……”
身上的溫暖讓未然反應過來，她舉起自己的手伸向孟潮。
“蘇華還沒有回來嗎？”孟潮並沒有注意到她手裏的血，柔聲地問道，“要不咱們先回去吧！”
“我……”未然頓住。
她的眼睛朝路口望去，路口的狗叫聲消失了！蘇華的身影也融進夜色。
“你想說什麼？”
孟潮好奇的眼睛盯着未然，問道。
“孟潮，賤人蘇、賤人蘇……”
未然一想到蘇華沾滿鮮血的雙手緊緊地握着自己的手，便忍不住全身發抖，牙齒打戰。
“然然，你這是凍壞了！”孟潮沒有顧及未然說了一半的話，摟着未然，把她送回家。
這個在一年中最為平淡無奇的夜晚，蘇華目睹着孫小爽的離開，未然目睹蘇華的離開。
4）
回到家裏的未然開始陷入昏迷，她不斷做着噩夢，夢見蘇華殺人，看見他離開，又夢見他被身穿警服的警察抓走……或真或假的夢境，情景交融，讓未然深陷其中。
“怎麼會發這麼高的燒？”
未然的媽媽夏榭撫摸着未然不斷抖動的背。看到她蜷縮成一團，嘴上起着白泡，斷斷續續地念叨着什麼。
“媽，姐平時身體挺好的，怎麼會這樣?”未來站在一旁，看着神色痛苦的未然，一臉焦急。
“先不說了，這得送醫院!”夏榭接着問道，“你爸呢？回來沒有，讓他快開車把你姐送去醫院。”
“媽，爸還沒回來，他不知道有在哪兒醉死了！”
“哎呀！那怎麼辦？我也不會開車啊！”
“要不找孟叔叔，他會開車!”
“這個時候他大概睡了!不行，你姐這燒等不得。未來，你快去叫他，快!”
“好!”未來快速地跑出去，不過幾分鐘，孟津海披着衣服過來了。
“夏榭，聽說未然發高燒了？”
“來不及解釋了，你快開車幫我把她送去醫院。我這也是現在才發現，都這麼晚了。未基沒有回來，我也不會開車。”
“好!我就去開車。”
孟津海轉身出去，開着車過來。
“爸，夏阿姨，未然還好吧?”
孟潮神色匆匆地趕來，擔憂地問道。
“情況不太好，這次可能是高燒。”
夏榭邊把未然抱上車邊回答道。
“我就讓她早點兒回來，她偏要在那兒等蘇華，唉！可能是受涼了。”
孟潮看着未然臉上發紅，額頭滲出一陣陣地冷汗，嘴裏還在呢喃着，“我也要去醫院。”
“你快回去睡覺，未來你們兩個小孩子都別去，留在家裏。”
孟津海留意到孟潮臉上對未然的擔憂絕不是普通朋友的感情，他的心一沉，抓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生氣地對孟潮嚷道。
“我不!”孟潮拒絕着卻已經做到車上。
“津海，這個時候就不要計較了！未然的病要緊，快走吧！”
“那好吧！”孟津海警告似地瞪了孟潮一眼，開動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