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忠烈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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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峰仨人還沒回到孟家莊，富河村就炸開了鍋。“孟才子”得了尿毒症不治身亡的消息在十里八鄉不徑而走。
消息傳到抗洪剛回來喘口氣的賴根正耳朵里，他心裏也直叫惋惜，這可是個大碩士啊，怎麼說沒就沒了？要真是這樣，他作為支書得上門去勸慰勸慰人家。
孟峰迴家屁股還沒有坐熱，賴天陽就來了，是賴根正叫他先來打探個究竟。
賴天陽在孟岩生病住院的時候就發動了班上的學生捐款，這種捐款活動幾乎在陽辛、朝陽和石牛等多個鄉鎮學校開展開來，據說是富川縣教育局有這麼一個倡議，意即一個碩士研究生這樣太可惜了，讓學校發動起來獻點愛心。
可這點錢終究是杯水車薪，加上沒有合適的腎源，孟岩終究在人們的一片惋惜聲中走了。
“你哥真是可惜了，他可是我們陽辛的驕傲啊。”賴天陽道。
“人沒了，就啥都沒了，也沒什麼驕傲不驕傲的了。”老孟頭焉頭耷腦的，此時他突然覺得只要身體健康，像賴天陽這樣挺好的，啥子碩士不碩士的。
“孟叔，你順變節哀吧，保重身體要緊。”賴天陽還不知道孟岩把自己的遺體捐獻給了國家。
直到幾天後，林思思拿着採訪本跑到富河村找賴根正支書的時候，賴天陽才知道了這個消息。賴天陽一眼看出了林思思就是上官致遠的那個什麼妹妹。
“賴支書，你們村出了一個碩士研究生，這本身就很難得，現在他遺體已經捐獻給國家了，你是怎麼看待這件事的？”林思思去孟家莊採訪之前，先打算採訪一下富河村的支書。
“這個嘛，我也是剛得知這個消息……他生病的時候，我們村裡也給了點錢，不多，只能算是點心意。他捐獻遺體，我覺得是個光榮的事情，村裡要有所表示。”賴根正沒想到孟岩當初考上大學、讀研究生時是雷霆萬鈞，現在死了卻也這般驚天動地的，把縣城的記者都整來了，也難怪！這一陣子國愛賑災，聽說過捐錢捐物的，可孟岩卻把自己的遺體捐出來，這擱在農村，幾個人能做得到？這一陣子富川縣推行殯葬改革實行火葬，農村的老人都是一片哀嚎，有的說哪怕不要葬禮，也要偷偷土葬！還有些村的老人在土葬截止日期逼近之前就喝了農藥……
“這件事，我覺得夠得上樹碑立傳了。”賴天陽以前佩服孟岩這個發小腦瓜靈光會念書，現在更是佩服他那種奉獻精神，相比之下，自己真是有點渺小了。
“怎麼樹碑立傳？”林思轉向了賴天陽，她看賴天陽戴着個眼鏡，像是個有知識有學問的人。
“樹碑立傳，顧名思義就得……就得……村裡給立塊碑總是應該的吧。”賴天陽說到這裏像是經過深思熟慮一樣。
“對，就給立塊碑。”賴根正平日還是比較聽賴天陽支招的，他覺得就沖孟岩是個研究生，他做了件常人不能做到的事情，也夠得上立塊碑，但他不知道賴天陽想利用這件事大作文章。
採訪完支書，林思思想讓賴天陽帶她去孟家莊。
“孟家莊的後山有個孟嘉墓，孟嘉的曾祖父是二十四孝“孟宗哭筍”典故的主角；此外，陶淵明得喊孟嘉一聲外公……”賴天陽一路上兜售自己的那點還算過得去的學識，他興奮地看着眼前漂亮的女記者，終於想起了她林思思的前世今生，她和上官致遠算哪門子兄妹，不就是當年上官致遠給她代過考的那個女孩嗎？
“我們還是說點現世的吧，孟嘉應該是晉朝的，離現在一千五六百年了。”林思思似對名人古迹不感興趣。
“孟家莊，現世的名人，那我可真說不上來，就這個眼前你要去採訪的孟岩已經到另一個世界去了。”賴天陽想，記者真是喜新厭舊的職業，只喜歡新鮮的東西，“不過，孟家莊毗鄰是孔家店，這個孔家店出過一個人物。”
孔家店原是一個自然村，在行政上和屬富河村，後來，獨立出去成了一個行政村。
“出了一個啥人物？”林思思道，“是現代的嗎？”
“就是現任北水鎮黨高官，你說是不是現代的。”賴天陽說。
“哦，孔書記，我認識，今年抗洪時採訪過他。”林思思不由啞然失笑，她還以為是多大的官呢。
“這個孔書記原來就是村小學的民辦老師。”賴天陽說到這裏，就想起上官致遠來，還有他給村小學寫的對聯有“龍山落帽”的典故……
“孔家店這村名，有點意思，可落在十年非常時期，就這名字可夠嗆的。”林思思說。
“那時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意識形態領域一度提打倒孔家店……”賴天道。
“否定儒家思潮，其實是自日本傳入的。日本有個福澤諭吉寫了篇《脫亞論》，鼓吹日本是東方優秀民族，不屑與亞洲國家為伍。”林思思說。
“那時，也難怪他們小日本慾望膨脹，愣的像賭徒一樣，甲午一役，蚊子斗敗了大像，一直仰視的大清帝國突然趴下了，他們就飄飄欲仙了，好像是亞洲的主宰了，自然就否定孔子拋棄儒教，向西方學習了。”賴天陽道。
“可‘忠孝節義禮儀廉恥’還是中國傳統文化之根本，全盤否定肯定是不行的……這孔家店和孟家莊緊挨在一起，也是挺有意思的，自古孔孟不分家！”林思思說。
“其實，這孔家店的家譜和孔子扯不上半毛錢關係，孟家莊也不是孟子後裔，是就樂於助人，有奉獻精神？”倒是這‘龍山落帽’的主角孟嘉在當地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賴天陽說。
“哦，是嗎……你怎麼又扯到古人身上去了。”林思思說，“我現在想知道的是眼前的，比如，你和孟岩是發小，你們之間有什麼故事沒有，孟岩從小是不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我和孟岩在小學校操場打了一架，我把他頭給打出血了，現在一想這事，我心裏挺過意不去的，也不知孟岩在九泉之下是不是已經原諒了我。孟岩的事情，你到了孟家莊儘管問個明白，不過，還有一個人估計你更感興趣。”賴天陽說到這裏故意賣了個關子。
“誰？”林思思說，“只要有新聞價值，我肯定感興趣。”
“你是三句話不離本行！”賴天陽說，“上官致遠，你哥，感興趣不？”
“啊？我哥？我哥你認識？”林思思沒想到她一直挂念的上官致遠居然是這個村的，真是昏了頭了。
“豈止是認識，你們當年怎麼認識的，我都知道。”賴天陽此言一出，林思思的臉就紅了。
“我哥在深圳，你有他的消息嗎？”林思思自從上次跟上官致遠通過一次電話后，就再也沒有上官致遠的任何消息，她還打算南下去一趟深圳。
“他現在南方混得挺好的，應該算是個小有所成的作家了。”賴天陽吹噓道，他不知道上官致遠回了湖北，還在荊江抗洪。
“是嗎？他發表了文章，這我一點都不奇怪，倒是他混好了就不跟我通音訊，我覺得蹊蹺。”林思思自認為還是了解上官致遠為人的。
採訪完老孟頭一家后，賴天陽跟老孟頭說了村的想給孟岩立碑的計劃，沒想老孟頭似是半信半疑，他覺得這話應該是賴根正來說才靠譜。
可沒想，賴根正是個說一不二的主，他雷厲風行的品格這一次又讓孟家莊的人見識了一回，差不多的是個把月時間，一座寫有“忠烈千秋”的碑亭在孟家莊的庄口矗立了起來，那是孫有文的手跡，內容也由他擬定，包括寫在碑亭左右的一副對聯。老孟頭把學生捐的錢拿出來給孟岩砌了一個衣冠冢，就在碑亭的旁邊。
這個後來被村裡稱為“忠烈亭”的橫額、對聯草擬之初，包括賴根正在內的村民都覺得這“忠烈千秋”是不是叫得有點過了，老孟頭也有覺得在煊赫：就是那些為抗洪犧牲的烈士亦不過如此啊？
誰知孫有文老先生含着淚說：“這孟岩把自己的遺體捐給醫科大學算不算‘為國捐軀’？”
“這還用問？”賴根正道。
“既是‘為國捐軀’，那就稱得上忠烈！”孫有文道。
眾人皆點頭稱是。
“孟岩是我的得意門生，一個碩士，那在過去就是舉人了，立個碑亭，是不是想後世子孫都記得他的勤學苦讀考取功名的精神，還有‘為國捐軀’的典範？”孫老先生又說。
“是這麼個意思！”賴根正道。
“那不就得了吧，這還稱不上‘忠烈千秋’？”孫老先生一番話讓大家釋然了。
為孟岩建碑亭，賴根正可是有自己的打算：這多年土葬風俗已是積重難返！想移風易俗推行火葬談何容易？有一陣子在村子裏收繳棺材，憑自己一貫的強硬作風，都是收效甚微，支持工作積極主動的不多啊。後來，村裏有兩個老人土葬被舉報后，殯葬執法隊來掘墳淋汽油焚燒棺木屍骨。背地裏有人咒他這個當支書的：缺德事干多了，將來斷子絕孫！兒子賴天陽結婚多年至今沒有一男半女，那些惡毒的話語傳到耳朵，他這心裏別提有多難受！這樣一宣傳，可謂是一舉兩得，不但樹了典型宣傳了富河村，而且自己的工作將會好做得多。哼！讓那些戳自己脊梁骨的傢伙看到這個碑亭和衣冠冢汗顏！讓那些害怕火葬的老人看看人家孟岩，為了國家醫學發展硬是把自己給捐出來了，看他們還有什麼理由土葬！
想到這裏，賴根正還是佩服兒子，這次建碑亭的選址，包括設計，以及請孫有文出山寫匾額、碑文、對聯都是他一手策劃，而裏面的道道可都是他的智囊高參賴天陽講出來的。
碑亭還未動工的時候，孟峰早已帶着藍晶琳去了湖南，最後又到了廣東。
孟峰南下的時候，京廣線鐵路從岳陽下行線運行中斷，因8月19日第六次洪峰過境，洪水淹沒京廣線岳陽至榮家灣段鐵路下行線的枕木，至8月24日京廣線才恢復全線運行。
“這上天是知道我要到榮家灣，鐵路中斷了。”孟峰剛好到藍晶琳家去一趟，等鐵路恢復通車。
藍晶琳家在岳陽縣城榮家灣郊區，是洞庭湖畔遠近聞名的“魚米之鄉”。這八百里洞庭萎縮成三百里后，淤高的陸地就成了人煙稠密的鄉村城鎮。藍晶琳說：“今年只是鐵路中斷還算是好的，去年京廣線榮家灣段發生一起特大事故，一輛火車與車站內的列車追尾，導致300多人死亡。”
藍晶琳終於見到她日思夜想的姐姐藍曼琳，藍曼琳現在已經在武漢音樂學院畢業了，馬上要分配到長沙鐵道學院工作。
孟峰沒想到藍曼琳和米瓊是同學，他就對藍曼琳說起米瓊還在武漢，參加了抗洪志願者慰問演出小分隊。
藍曼琳說，沒想到米瓊思想覺悟這麼高，她還聽說米瓊將放棄留校的機會要去西南支教。在談到今年的洪水時，藍曼琳說，湖南的安鄉縣安造垸和書洲大垸先後決堤，災情一度也很嚴重，安鄉決堤威脅10萬群眾生命安全，淹沒16萬畝良田。在最危急的關頭，湖南省監獄管理局關押在岳陽建新監獄的兩千多名囚犯被押赴堤壩抵死抗洪。管教幹警和囚犯一起在洪水中迎風斗浪，那種悲壯的情景任何人看了都唏噓不已。
看來這場大水是一場全流域的災難，人類在保護環境與自然和平相處方面應該要反思一下自己了。
看來這場大水是一場全流域的災難，人類在保護環境與自然和平相處方面應該要反思一下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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