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私情
“四哥!”
賀蘭蕙情急之下道:“我不信你會做出這種狠心之事!”
賀蘭承澤見狀冷笑了一聲:“五妹妹,你就如此篤定么。”
“那巫偶之中的明靈珠又該如何解釋?”
賀蘭蕙咬唇,柳葉眉緊皺,看着賀蘭承澤那副陰霾的面容就料到了此事與他有關。
“我四哥哥本就是未來國君,何故要詛咒父皇?!”
老皇帝忽然站起身,重重的將玉龍台桌推翻。
桌上的國璽,文墨寶件一應碎落在地。大殿之上,人人跪他,卻無誰能解他心中之怒。
“父皇!我以性命起誓,四哥哥是被冤枉的!”
賀蘭蕙長跪在地,聲聲鏗鏘,叩首虔誠。
賀蘭舟一語不發,他是故意的,他想知道這些年來,這位大靖南國的帝君,他的父親,究竟是否在意他。
老皇帝眯着眼睛盯着面前的兒女。心中不知是在盤算什麼。
“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聞皇音而出列,恭敬跪道:“臣在。”
賀蘭徽彌毫無情感的瞥了賀蘭舟一眼:“即刻起,徹查東宮眾人,將太子囚於刑獄北司。”
“皇上不可!”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其聲鎮靜,其人如蘭。
只見宸貴妃站在大殿門口急道:“皇上如此處置此事,不妥。”
老皇帝是最聽她的話了。因此賀蘭承澤握拳,心有不甘,賀蘭蕙卻鬆了口氣。
“舟兒。”
宸貴妃走到賀蘭舟身邊,將他拉起身,關心的看看他:“可有事。”
賀蘭舟低頭:“回稟貴妃,無事。”
賀蘭蕙正欲開口向宸貴妃求救,結果被大監搶先一步。
今夜這青龍大殿,來的人兒是越來越多。
“陛下,六公主及驃騎將軍顧之汐求見殿前。”
宸貴妃眉頭一跳,打量老皇帝的神情,暗絕不妙。
果不其然,老皇帝因這二人也來湊熱鬧,怒氣沖沖道:“放肆!朕看你們是愈發膽大妄為了!”
他指着面前的兒女,尤其是冷漠不語的賀蘭舟,卻看向一旁眉頭緊皺的宸貴妃,怒道:“他已經是如此陰詭心計,你還要替他求情嗎?”
“妹妹,將軍,朕的太子,城府頗深啊。”
賀蘭舟輕笑一聲,寒心而嘲諷道:“父皇,兒臣若說無論是妹妹,將軍,皆不是兒臣之意,您會信么。”
他俊美的眉眼有些發紅,卻仍不為自己辯駁太多,只是慢慢地有些灰心。
為何您不信我,為何,您在給了我這位子的同時,也要步下我這二十多年的坎坷危險。
父子,君臣。父子,君臣。
他想到這,不由得覺得自己可笑。
巫偶的事情是在自己的縱容下被賀蘭承澤做成的。
這是在他計劃中的一件事,而他也想知道,當這事情發生之後,他的父皇究竟會是怎樣的態度。
此刻,大殿之外響起顧之汐的聲音:“末將顧之汐!求見陛下!”
這一聲響完,緊跟着的是個單薄的女聲,有些膽怯,有些病弱:“兒臣賀蘭佩,求見父皇。”
末了,還咳了咳。
“好!好!好!”賀蘭徽彌連說了幾個好,顯然是被他們氣得不輕。
其實孩子們是沒有惡意的,只是這一個個的求情,一個個的來到殿前,像是在逼迫一個君王做出決定。
“傳旨殿外!不見!”
賀蘭徽彌被氣得不輕,沖大監發火道:“讓他們就跪在外頭!既然是來見朕。那未見到朕之前,也就不必起身離宮了!”
宸貴妃阻攔道:“陛下,六公主體弱又在病重未愈...”
“貴妃覺得朕處置的重了。”老皇帝涼颼颼的看着宸貴妃。
宸貴妃卻不怕:“是,臣妾以為,陛下是在氣頭上。”
彷彿這狡猾也是隨父。
宸貴妃的話倒是着了賀蘭徽彌的道兒。他面無表情的沖大監命道:“貴妃所言有理,但錯便是錯,驃騎將軍顧之汐殿前失禮,賜棍五十,立即執行。”
“陛下您瘋了嗎?!”
“五十棍,這外頭秋風瑟瑟,何況六公主還在,您是要讓六公主病的更嚴重些嗎?!”
這話是宸貴妃說的,她剛因生氣而無所顧忌的說完這話,就引得在場的人腿肚子都是一哆嗦,只有賀蘭舟默默低下頭,無聲笑了。
關於宸貴妃,她一直都是大靖南國的傳奇。
敢說皇帝瘋了的女人,她是唯一的一個,還是沒被殺頭,榮華春光享受無盡的一個。
而賀蘭徽彌似乎是真的寵愛她,因為即便是在眾人面前這樣的冒犯,他卻都能容忍了。只是十分的不悅:“貴妃,瘋魔的是你吧。”
宸貴妃意識到自己的冒犯,有些尷尬,那種表情像極了她年輕時候。
父親是外交官,母親是音樂家。她幼年居住英國,成年後與吳芷襲一同回國,而那場噩夢般的災難,使她被迫成為了現在的宸貴妃。
原來本性,是真的改不掉啊,無論歷經多少年,她依舊只能是她自己。
大殿之外。
賀蘭佩已經咳出了血。
顧之汐很想靠近她,卻在身旁眾多婢女耳目的監視下無奈止步。
他只能站在離她七步遠的地方,望她的背影,落寞蕭索。
而賀蘭佩呢,他們真是一對無辜的鴛鴦。
本是冒險同來跪求父皇的成全,卻趕上大殿之中亂糟糟。
她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連顧之汐聽到大監說太子與二殿下宸貴妃五公主都在殿內都覺得是一頭的霧水。
不過宸貴妃那句“陛下您瘋了嗎”倒是說的清楚。他倆聽到的同時都是一愣。
直到殿門打開,賀蘭佩本以為是要他們進去,卻聽到內監滿頭是汗的宣令:“帝令!”
“驃騎將軍深夜殿前無狀,失禮御前,杖五十!”
賀蘭佩美目發怔,剛想開口求情,就又被風吹的咳嗦。
“怎會如此,我與將軍只是想要求見父皇!”
她喉頭腥甜,咳起來便沒完了。最後還是內監李格向賀蘭佩討好明道:“公主殿下,陛下正在怒極,望您切勿莽撞。”
賀蘭佩心中着急,怎麼會因這一句話就舒緩下來,她有些擔憂的回頭看了眼顧之汐:“將軍。”
而此時的顧之汐,正不管不顧,只想走到她身邊去,一步,兩步,三步,四步...
“將軍,您再往前便是不妥,是冒犯公主了。”
阿蠻忽然站到他面前去攔他。出言相勸。
明明只要再向前走三四步,自己就能走到她面前了。
賀蘭佩凝望着面前的男子,他高大卻瘦削,寒白的衣袍雖未佩盔甲,也是英武神氣。墨發黑瞳,他的聲音發沉:“讓開。”
阿蠻依舊執拗:“將軍,我是公主的婢女,萬事以公主為首,自然要維護公主名譽。”
大理寺卿忽走出殿外,硬着頭皮看向正鐵青着臉的顧之汐:“陛下命我前來監刑。”
賀蘭佩終於不讓了,她道:“我要見父皇。”
話一出口,身後刑者已拿着刑棍前來。
“不許!”賀蘭佩見到這架勢后急切的想衝過去阻止,結果被阿蠻與幾個婢女擋住。
“你們...你們欺人太甚...”一氣之下,她的驚恐之症竟有些複發的跡象。
顧之汐為使賀蘭佩放心,又道:“公主不必為臣擔憂,不過區區五十棍也,昔日戰場殺敵,穿心之刀扛過,燃火之箭擋過,微臣受的住!”
“只是公主千金貴體,血腥氣兇惡,還請公主回宮。”他懇求。
阿蠻也勸說道:“公主,若陛下知您這時與戰臣親近,只會使得將軍的懲處更重。”
半天,賀蘭佩都沒有言語什麼,只覺得心上無比失落。
她身穿綾羅錦緞,髻戴金銀珠玉,無一不是尊貴的。可為何,她卻也是如此的無能弱小?
何以身旁眾人,皆是自己的枷鎖?
“公主走吧。”顧之汐勸她。
而帝令無情。
無論賀蘭佩走與不走,刑是即刻就要執行的。棍子重重打在他背後,她聽到那悶聲,難過的轉過頭去,心都跟着痛起來,應他的求,哀傷又愴然的離去。身後,則是一眾跟隨她的婢女,皆毫不留情的跟隨離開,唯有阿蠻,她冷着眼瞧他,言了句:“痴人。”
回宮路上,賀蘭佩失魂落魄的想,苦命鴛鴦,苦命鴛鴦!她曾和姐姐偷溜出宮去看戲,從此知素貞娘子與許仙是苦命,知英台姑娘與梁山伯是苦命,知那牛郎與織女是苦命,卻不曾知,自己,亦是為情而苦的命。
少年英武的將軍,何以嫁不得,何以只因自己的身份,便要將這一生的兒女情長,斷送江山社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