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送肉

小毛乖巧的跟在呂嬌嬌身邊，跨進老宅。

老宅是座標準的農家大院，院子東南角種了梨樹，籠罩着的院子紅磚綠瓦，極為好看。

正中間的房間是呂家老兩口的，靠左邊的西屋有兩間，是三房的住所，三房六口人擠在不大的兩間屋子。

正對面的東屋就大得多，總共四間，原來是大房和二房一起住，二房分出去之後，大房說自家人多，就全部佔了。

大房有三女兩兒，大的兩個女兒已經嫁人，剩小女兒呂靜香和兩個雙胞胎兒子呂文忠、呂文武，統共也不過是五口人，就佔了四間屋子。

正是吃晌午飯的時候，院子裏開始擺上桌椅，大伯母張氏翹着二郎腿坐在院裏嗑瓜子，呂嬌嬌的祖父呂志明坐在門檻上抽煙斗，祖母李氏坐在正中間的炕上縫衣裳，兩個男人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只有三嬸和她家大妮忙進忙出的。

大房的兩個小子快八歲了，在院子裏用小鏟子刨土，梨樹下兩個乾淨清秀的小姑娘照顧一個奶娃娃，奶娃娃的小臉紅撲撲的，咧着只有兩顆牙齒的小嘴開心的笑着。

跨進院子，屋子裏的人聽見動靜看過來，大伯母張氏“呸”的一聲吐掉嘴裏的瓜子站了起來，臉色鐵青的看着呂嬌嬌。

“小毛，嬌嬌，你們咋來了？”三嬸楊氏熱情的打招呼。

“今天家裏買了肉，做了點葷菜送過來。”呂嬌嬌笑着說。

小毛指着籃子說道，“這是姐姐親手做的，可香了。”

籃子裏豬肉燉粉條的香味十分濃郁，兩個半大小子渾身髒兮兮的吸溜着鼻涕跑到小毛跟前，伸手就要去抓。

張氏一把打在手上，“吃什麼吃！餓死鬼投胎啊！不知道的以為老娘平時沒給你們飯吃呢！什麼人給的也敢吃，不怕被毒死啊？”

兩個小子張開嘴嚎啕大哭，連帶着角落的小奶娃也跟着哭起來。

炕上的李氏急忙走了出來，“老大媳婦，你幹啥？”

李氏身材幹瘦，臉上的皺紋耷拉着，髮絲已經染上少許銀白，不滿的安慰着兩個孫子。

大伯母張氏嘴角還掛着瓜子皮，高聲說著，“趕緊拿回去，你家裏的肉我們可受不起，除了你那後娘，你眼裏還有幾個長輩。”

“大伯母說的這是什麼話，我眼裏這不是還有爺爺奶奶嗎？不然也不會難得吃一頓肉就趕緊送過來了，倒是伯母像是沒把奶奶放在眼裏，這就要趕我走了。”呂嬌嬌笑着說道。

“文忠他娘，這是二房的孝心，我和你爹還沒說啥，你插什麼嘴？”李氏斜眼瞅她，她對三個兒子找的媳婦都不太滿意，原本三房媳婦還算好的，沒想到肚子不爭氣得很。

“娘，昨天我回來那樣你不是沒見着，文忠他爹辛辛苦苦才攢了點錢給我買身新衣裳，就讓她給我潑成那樣了，這麼點年紀，心思就這樣惡毒，以後還不知道要怎麼樣對付長輩呢。”見李氏臉色難看，張氏語氣緩和下來，哭哭啼啼的說道。

昨日張氏回來自然是告了一狀，李氏想起她回來時狼狽的樣子，臉色也有些不太好。

呂嬌嬌當然不會讓她如願，“奶奶，劉嬸娘三天兩頭的去家裏借東西，這您是知道的。昨天她想借雞蛋，後娘這身孕快五個月了，正需要補身體，我也就沒答應。”

“誰知道她帶着大伯母就去家裏鬧，說是我們不敬長輩，就差把我們生吞活剝了，您說說，就兩個雞蛋的事，劉嬸娘和我家這隔了多少層關係，大伯母還幫着她說話，合著大伯母是覺得我家呀她來做主，不給就不行。”

“這也怪我，劉嬸娘說我爹娶錯了人，我氣不過就潑了一盆水，沒想到大伯母姐妹情深，幫劉嬸娘擋了，這叫我有嘴也說不清楚了。”

呂嬌嬌口齒伶俐，說的句句是實話，可偏偏避重就輕，把重點放在她帶着外人欺負自家人的點上，幾句話就把她說成是帶着自家親戚佔便宜的惡人。

李氏臉一下垮了下來，那個劉氏她知道，最愛佔小便宜，這村子裏半數都被她佔過。

最重要的是，她想起年輕當媳婦的時候，呂志明大哥的媳婦，她的大嫂就是如此，人好吃懶做不說，時不時還帶着些親戚來家裏打秋風，她若是多說幾句，大嫂就坐在地上撒潑打滾的罵她，弄得一個村子都說長嫂如母，說她不孝順。

後來連生三個兒子，家裏有勞力，她也就硬氣的分家了，最開始大嫂還想插手自個家裏的事，叫她用大掃帚打了出去，如今聽呂嬌嬌一說起，覺得呂嬌嬌頗有她當年的模樣，雖然是個女娃，可看着也順眼多了。

於是對張氏不滿的說道，“我倒是不知道有幫着外人拿自家人東西的道理，況且老二已經分了家，你這個當大伯母的手也伸得忒長了點，劉氏是你表妹我知道，可你別忘了，這是呂家，你是呂家的人。”

李氏這話說的極重，張氏心裏咯噔一下。

“娘，你看你說的這是哪兒的話，我還能分不清親疏不是，只是表妹她說得可憐，我才帶着她去二弟家問了幾句，誰知道嬌嬌這脾氣這麼大。”

李氏冷哼一聲，做婆媳這麼多年，張氏什麼樣的人她清楚得很，家裏有點好東西她都緊着娘家送，若不是老大當初非娶她不可，她心疼兒子，否則怎麼也不能叫這種搞得家宅不寧的貨色進門。

“好了，都少說幾句，地里的事還多着呢，哪來這麼多閑功夫。”呂志明將煙斗敲響，從門檻上下來。

呂志明在家裏很有威望，他一開口幾個人就沒再說話，只兩姐弟叫了一聲，“爺爺。”

“哎，難得二房有這份孝心，大妮他娘去接着，給孩子添點葷菜，再去東間揀十個雞蛋給嬌嬌帶回去。”

三嬸楊氏擦了幾下手，接過呂嬌嬌手裏的籃子，“好勒，嬌嬌快坐下，一起吃飯。”

張氏站在一邊，眼神要是能吃人，呂嬌嬌怕是骨頭也不剩了。

“三嬸，我們就不吃了，屋裏做了飯還等着我們呢，忙完了叫大妮帶着幾個小的去家裏耍。”說著眨了幾下眼睛。

楊氏先是一愣，接着就笑着說，“好，她幾個在家裏也閑得慌。”

葷菜被端上餐桌，兩個小子也不等大人，急忙抽了筷子在碗裏扒拉起來，李氏看了幾眼兩個餓死鬼一般的孫子，再看向安靜洗手的四個女娃和乖巧的兩姐弟，看着大兒媳的眼神就更是不善。

“是這個理，也不好就你娘兩人在家吃飯，大妮娘，再多揀幾個雞蛋讓嬌嬌帶過去，反正放在家裏，它也會自己飛到別人家去，倒不如給我還沒出世的孫兒吃。”李氏一番念叨，指桑罵槐的說張氏拿家裏東西。

長輩間的事，呂嬌嬌也不多話，接了雞蛋就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