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各方反應
胡亦安在未時,即下午兩點左右用了晚膳,站在儲秀宮院子裏消磨時間。這會兒是秀女難得的休閑時光,三三兩兩的站着聊天。胡亦安沒有向那些人靠攏,她的身份低微,主動搭話難免讓人覺得附炎趨勢,這些滿洲貴女不吭不聲高傲着呢。
儲秀宮的管事嬤嬤走了進來,大家看到她低身行禮。
那嬤嬤嘴角含笑一一點頭應着,腳不停頓徑直走到胡亦安身前福身行禮,開口即是吉祥話:“恭喜姑娘,賀喜姑娘。”
胡亦安忙彎身雙手扶起管事嬤嬤,面帶不安:“耿嬤嬤折煞我了,這喜從何來啊?”
耿嬤嬤直起身子,笑道:“萬歲爺金口玉言,把您賜給了四貝勒為格格,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嗎?”
胡亦安有片刻愣神,戲精本能上線,拿錦帕的手捂住微張的檀口,滿臉不可置信,旋即羞澀掩面,努力壓下激蕩的心緒,規規矩矩對着乾清宮的方向行叩拜大禮,哽咽聲顫:“奴才謝主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滿院的秀女寂靜無聲目光閃爍,或目露不屑,或艷羨,或嫉恨,不足以形容,而耿嬤嬤對於胡亦安的表現倒是高看了幾分。
胡亦安站起身,雙手握住耿嬤嬤,把袖子裏的荷包攏在她手裏,羞怯地輕聲問了句:“不知萬歲爺還指了哪家秀女?”
這不是忌諱,耿嬤嬤無需隱瞞,“四品典儀凌柱家的鈕鈷祿格格與您共沐天恩,同入了四爺府。”
聞名遐邇的太後娘娘,人生贏家啊!胡亦安對此人並不忌憚,不是一路人,她就沒想過和四爺發展什麼孽戀情深。入府看情形是必定的,康熙親點就是想跑也跑不了。在這個時代,沒有能力掙脫束縛之前,就融入其中,待能力到了,誰還守着一個種馬男,被困四角天呢?已比留在宮裏陪康熙老頭要好多了。
胡亦安一邊想着有的沒有,一邊同身邊的耿嬤嬤說話:“能被萬歲爺親點,鈕鈷祿格格想來是極好的。”
誇讚別人,抬高自己,才是她的處事風格。
耿嬤嬤在心中點點頭,長得漂亮做事說話圓融之人過得不會太差,說不得還是有大造化的人,四貝勒府上還缺個側福晉呢。
笑得更柔和幾分:“姑娘收拾一下包裹,便隨小宮女出宮吧。”
耿嬤嬤看胡亦安一臉的疑慮,忙道:“已派奴才去貴府報喜了,姑娘到宮門口,說不定家裏的騾車已經等着您了。”
胡亦安行禮謝過耿嬤嬤,便進屋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滿滿一個大包裹。引路的宮女哪需她來拿,搶過抱在懷裏,和另一宮女引她出宮。
窄窄長長的宮|道在炙熱的陽光照射下只剩牆跟上的蔭涼,日光刺目酷暑難捱,花盆底磕在青磚上,留下噠噠聲響,無端升起難言的寒意,看到宮門鬆了口氣。
來接她的是大伯家二堂兄胡正全,胡家是典型的漢人做派,重嫡輕庶。他是庶子,面對嫡子嫡女總是不自覺的矮上一兩分,再加上胡亦安名份已定,雖只是四貝勒爺府上的格格,也成了他的主子。心虛氣短的胡正全慌忙間竟在宮門口要行跪禮,把胡亦安嚇了一跳,也顧不上男女之防了一把托住。
“二堂兄,這是作何?豈不是要折煞小妹。”看胡有全急着要解釋,趕忙打斷他的話頭,“咱們先回家吧,有話回家說。”
說完轉身謝過引路的兩個宮女,每人遞了個大荷包才在隨行來接自己的丫鬟攙扶下上了騾車。
胡有全也不敢再說什麼,趕忙上馬,隨騾車往家趕。
康熙給四貝勒賜了兩個格格的消息很快在後宮傳開了,其他有子宮妃各有思量,永和宮裏的德妃卻笑着對身邊的嬤嬤宮女感嘆,“萬歲爺慈父心腸,這是心疼老四呢。原想着這批秀女萬歲爺選閱過,本宮再給他指兩個,沒成想萬歲爺想到本宮前頭了。那本宮也不操|他的心了,把秀女冊子給我,我得給小十四挑兩個。”
四貝勒府
胤禛送走前來傳口諭的太監,命蘇培盛去查兩個秀女的詳細底細。
轉身走回書房,坐在案桌前垂目輕笑,皇上還是心疼兒子的,不然哪來的鈕鈷祿氏?
自小皇上待他說不上寵愛,有着孝懿皇后的情份小時候倒比其他皇子多幾分顏面。後來,還是皇貴妃的孝懿皇后病重,太醫已無力回天,皇上對她有着別人不同的情誼,想要封她為後的。可他這個皇后養子的身份就太礙眼了,那個年幼的自己,那個即將失去養母又不得生母放在眼裏的自己,遑遑驚恐,卻被崇敬為天的皇阿瑪怒斥:喜怒不定,不堪為用。
至此以後,他在宮裏過的如履薄冰,步步維艱,沒人會重視一個不得皇上待見的皇子,哪怕是他的生母。如若不是顧師傅諄諄引導他也難心平氣靜的走過那幾年。待明了了自己在皇上心中位置,便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壓下所有的不甘跟在太子身後。
太子是皇上欽定的接管江山的人,他只能是賢王,一心輔佐太子的賢王。
這此年來他守着君臣本份,盡心盡責,倒是越發不被人放在眼裏了。太子,他也曾想着全心輔佐的人,可惜,同樣命不好。父老子壯,皇上對他的壓制會越來越狠,太子不是能忍的人,他被皇上寵的太過了。其他兄弟只會添材加火,未來走向誰說的准?
他只需要慢慢進入皇上的眼裏,讓他知道還有這個兒子,身份同樣尊貴的兒子。
胤禛難得什麼也沒做,就這麼坐着呆了一下午,直到蘇培盛在門外請見的聲音才回過神。
此時已到酉時,房裏光線暗沉,蘇培盛進屋請過安后先點上蠟燭,一室明亮倒讓人心情放鬆幾分。
胤禛接過蘇培盛手裏的資料仔細翻看了下,哂笑,他雖沒想靠女人,但皇上也太小心了些。
把手裏資料隨手扔到桌案上,對蘇培成道:“去福晉那。”
正院東次間
烏拉那拉氏坐在暖炕上,手肘支在炕桌上,拇指和食指捏着茶碗的蓋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拂着已涼透的茶水,想着皇上的口諭。
皇上親賜格格還是頭一遭。皇上日裏萬機,能記掛着指婚皇子宗親的嫡福晉就是仁慈了。格格、侍妾那是宮裏的娘娘記掛兒子大選、小選指幾個,連側福晉大多是格格生子后各府里抬上來的。
今兒四爺進宮做了什麼才讓皇上管起皇子的後院了?不管如何說,這是皇上給四爺臉面,給四爺府臉面,她都得高高興興的接着。
只是,皇上親賜,怎麼做才能拿捏好分寸?四爺到現在也沒個話,她心裏也沒底。
烏拉那拉氏的奶嬤嬤林氏面帶喜色的走了進來,給福晉行了禮,開口道:“福晉,主子爺來了。”
烏拉那拉氏聞言站了起來,向堂屋門口走去。
林嬤嬤跟在身後小聲輕勸,“福晉,主子爺這些日子常來,您得打起精神來,莫讓主子爺再走了。”
烏拉那拉氏自從弘暉走了后,這十來天一直沒能從悲痛的情緒中緩過勁來,難免怠慢四爺。四爺體諒她喪子之痛,倒也沒有怪罪,日日前來看她一回。
今日口諭傳到後院,烏拉那拉氏倒是從悲慟里走出幾分,她就算痛死哭死也沒誰放在心上。宮裏還是賜了人,四爺也會納新人。新歡舊寵,四爺府里從來只有她的尊榮,少了她幾分寵愛。
她知道林嬤嬤的意思,讓她打起精神,趁四爺對她有所愧疚再懷一胎。只是這麼多年肚子再沒有動靜,也不知道老天憐不憐她?
胤禛走進正院,就看到福晉站在堂屋門口處,原本圓潤清秀的臉已沒了腮肉隱透着幾分青白,倒是比前幾日多了幾分活氣,心裏也鬆口氣。對於這個妻子,沒有情愛也有着情份,她沒半分活氣的樣子讓他於心不忍。
胤禛扶起福身的福晉,進屋在上首坐下,開口詢問:“你今日身子可好些?別太過分悲痛,讓孩子走的也不安穩。”
烏拉那拉氏照例回話:“謝主子爺關心,好多了,今個兒多讀了幾卷經書心靜了些。這些日子妾身自顧悲痛忽略了爺待弘暉的慈父之心,失去這孩子您的難過之情一點也不少於妾身,是妾身的過錯。”
胤禛擺擺手,“你能慢慢放下爺就放心了,會好起來的。”
烏拉那拉氏強顏歡笑,“妾身惟願菩薩保佑弘暉下輩子洪福齊天,投個好人家。”
胤禛常年誦經禮佛對於輪迴之說還是迷信的,這些日子在前院佛堂日日誦讀《往生咒》便是祈盼這個早夭的嫡長子能登極樂,便接話:“弘暉是個好孩子,菩薩會保佑他的。”
烏拉那拉氏笑容真切幾分,弘暉對於四爺是不同的。
對於下面四爺要說的事也輕鬆了幾分,主動開了口:“爺,皇上賜的兩位格格沒有先例,倒不知如何安排?”
“按府里規矩就是,無需破例。”這兩個人是他試探皇上的成果,本人與他沒什麼特別。
烏拉那拉氏鬆了口氣,府里已有個持寵生嬌的側福晉李氏,無需再來兩個特例的人了。
“主子爺覺着何時抬進來比較好?”
胤禛皺眉想了想,“既然是皇上的恩賜,不宜拖太久。胡氏的大伯聽說時日不多了,現今她住在那裏,喜事變喪事到底不吉利,就月底二十八迎進來吧。”
也就十來天了,點頭道:“也好,妾想着兩位格格同時被賜進府也是緣份,讓她們一起住暖風院,那個院子比較寬敞,兩個住也不擁擠。”
“府里院子可還有空的?如有就分開住,將來人多了再往裏填人即可。”畢竟是皇上親賜的,有些破例也無妨,人擠在一起容易惹事非。
烏拉那拉氏沒想到四爺會反駁,府里的格格除了宋氏都是兩兩一起住的,幾個侍妾還在一個院子裏獃著呢,不知四爺是何意?心中思量沒顯示半分,開口回道:“東邊還有兩個小閣子,院子……適合格格住的院子只有後花園靠近醉吟軒的落梅院了,爺偶有留宿那裏……”
胤禛見福晉面有難色,直言:“爺只是偶有留宿,並非不可,住人也無妨。”
烏拉那拉氏見四爺首肯,點頭應是:“那鈕鈷祿格格住暖風院,胡格格住落梅院。”
鈕鈷祿氏畢竟是滿洲大姓,規整寬敞的大院歸她實屬應該,落梅院靠近後花園風景是好,實為偏僻,說是院子不過是圍起來的三間正房,住進去的人全看造化了。
四爺頷首。
“當天可要宴請?”
“不用,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想到最近府里的情形,“在正院擺兩桌吧,府里熱鬧熱鬧,也讓她們認認人。”
烏拉那拉氏應是。
說完正事胤禛便起身準備回前院,雖尊不就卑,在孩子三七之內他實不想留宿後院。
送走四爺,烏拉那拉氏又坐回暖炕上,沒理林嬤嬤欲言又止的神情,直言吩咐:“你看着把暖風院和落梅院收拾出來,給每個格格照例配兩個二等丫頭,一個太監。你再安排人明天去一趟她們家裏言明進府的時間,許她們每人帶兩口箱子進來,畢竟是皇上賜的,有些臉面還是得給的。”
林嬤嬤應是,“可還派教導嬤嬤過去?”
“不用了,都是今年的秀女,規矩能差到哪裏去,就讓她們鬆快幾天吧。”人無知才無畏,無畏才敢掙,先被教導嬤嬤嚇破了膽怎麼成?
“那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