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衣櫃
?燈光下,阿梨正聚精會神地觀察着瓶子裏的腐肉。
她對之前看到的遊走在皮膚下的黑影影響很深,看起來像是某種類似於蠱蟲的東西,但又不是。
如果是蠱蟲,那麼人死之後定能發現它們存在過的痕迹,但這兩具屍體除了腐爛之外,什麼都沒有,而且還只是皮肉腐爛,內臟卻完好。阿梨翻過很多資料,都沒有查到有關的記錄。
這些黑影,到底是什麼東西?
H市東郊的墓園裏。
凜冽的寒風扑打在每一塊灰色的墓碑上,路邊的雜草好久沒人打理了,都快要遮住碑上的黑白照片。一塊塊墓碑像是一個個立在風中冷冷盯着你的人,照片上的眼睛在這個冷肅的溫度中好像活過來了一般,不帶感情地看着面前的闖入者。
"誒你找到沒有啊!這麼慢!"
"這,我都來回走了好幾遍,沒看見啊!"說著這話的男人一邊緊緊握着手機,一邊兩腿發軟地在一張張墓碑前走過,巡視着記憶中熟悉的名字,然而幾遍下來,什麼都沒有,只有嗚咽着的風聲,和那些陰冷的照片。
他覺得他們一直在看着他。好像在笑。
被自己的想法狠狠嚇了一跳,心跳的聲音在寂靜的墓園中顯得尤為清晰,他腦門冒出了一排排的冷汗,只覺得這個地方陰森非常,狠狠掐了一把大腿,一鼓作氣地拖着兩條軟腿忙不迭地跑了。
太恐怖了!
"真……真沒有?"下面焦急等待的兩人看見他臉色蒼白地跑過來,急忙穩住他問道:"阿坤你看清楚了?真沒有?沒可能啊……"
"沒有沒有沒有!不信自己去看啊!就知道支使我!"阿坤仍然聲音發抖,氣急敗壞地吼道。
聞言兩人臉色訕訕的,不再說話,三人沉默着上了車。
"啊!"副駕駛的人在關上門后卻突然大聲驚叫起來,着實把另外兩人嚇得不輕。驚懼地看向他,只見他臉色煞白,手指顫抖地指着後視鏡,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
車後面有個女人!
史婕!
本來在墓園裏尋找的臉卻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身後,面無表情,像是觀察獵物的厲鬼,幽冷陰森,一雙黑暗無光的眼睛像是攥住了他們的心臟,呼吸不得,壓抑至極!
"盧維……快……快開車啊!快點!"阿坤覺得魂都快被嚇飛了,啞着嗓子狠狠拍打着旁邊已經被嚇呆的盧維,他卻瞪着後視鏡動也不動,阿坤都快哭了!窄小的車裏隱隱有股臊味。
隔着棉襖揪住腰間的軟肉狠狠扭轉!
"嗷!"疼痛好歹讓人清醒了一些,強制着壓住發抖的手,發動車子狠狠踩下油門!
車飛快逃離而去,三個人的臉色卻更難看了。
陰冷的聲音像是死神的通知一樣跟着他們,一直回蕩在耳邊。
她說,都得死!
都得死!
"砰!"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殷紅的液體染了女人一身。
"誒你這怎麼搞的!我裙子很貴的你賠得起嗎?!"聲音尖利,稍微上了年紀的眉目被掩在層層化妝品下,卻掩不住逐漸鬆弛的下巴。
"對不住!對不住!我……"服務員不停地道歉,一臉焦急,卻不知道要怎麼辦,一張臉急得漲紅。
"沒事沒事,裙子嘛再買一條就是了!好歹給陳老闆個面子嘛……"一邊摟着她的男人本來沒打算管,在看到對面走過來的陳彪時一瞬間改了臉色,轉而一副和善寬容的樣子說道。
"王老闆真是個豪爽人!這邊請……"陳彪三言兩語把那王老闆誇了一番,再把人請到了別處,轉而看向那端着盤子,稍顯狼狽的人,嘆了口氣,臉色晦暗不明道:"你最近精神不太好,回去養養吧!"
那人捏着盤子的手僵了僵,聲音發澀:"……彪哥,我家裏最近出了點事,想回去……"
這"回去",就是辭職了。陳彪滿意地笑了笑,面上卻是一副不舍又無奈的模樣。
"行吧,去把工資結了,回去看看吧。"
"好。"
低着頭走出那喧囂的地方,所有熱鬧都被隔絕在裏面。一道門,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刺骨的寒風把他吹的一個激靈!他抬頭看看遠處一盞盞散着冷光的路燈,身後單一瘦弱的影子被拉長。
沒有人來送他,平日裏稱兄道弟的人,此刻正舉着酒杯歡聲笑語,笑談他的狼狽。
心下有些空落落的,卻又有點鬆了口氣的感覺。
"吁。"短暫的口哨聲讓他回神,抬頭看向那走過來的兩男一女,黃毛自嘲地笑了笑。
天冷了人們都不怎麼願意出來,路邊的燒烤攤生意有些冷清,只有寥寥幾個人站在那等着自己的烤串。
"我們三個是在兩年前認識陳彪的,剛從鎮裏出來,啥也不懂,他說帶我們掙錢,就跟着他干到現在。"黃毛狠狠灌下杯子裏的酒,聲音低低的。
阿梨大口咬下手裏的魷魚須,鼓着腮幫子一邊嚼一邊聽他說。元凩之仔仔細細地把雞翅的骨頭剔了夾到她盤子裏,一個剔骨一個吃,動作自然極了。
司安瞥了阿梨一眼,繼續問:"史婕兩姊妹什麼時候認識陳彪的?"
"在我們後面一點。史婕膽子要大些,人也聰明,在酒吧里吃得開些。史妤膽子小,又有心臟病,只能當個小服務生。也是陳彪帶過去的,很快就成了男女朋友,"說到這他突然嗤笑了一聲:"陳彪以前也只是個會溜須拍馬的小助理,也不知道最近走了什麼運當了連鎖酒吧的管理。然後就把史婕踹了,史妤前不久才出意外沒了,她還接受不了,就成現在這樣了。"
瘋瘋癲癲的,不知所活。
"陳彪新收了三個小弟,事情都交給他們,我們……也就打打下手了,磊哥和阿城死了,他也容不下我了。"所以才會急着找理由把他趕走,就連服務生都不讓做了。
"這兩年我什麼都不會,唯一看懂的,也就是現實了。"
黃毛目光獃滯,直到兩手空空地走出那扇門,寒風吹過,他才恍然明白自己兩年來在酒吧渾渾噩噩的,其實什麼都不會,身無長技。
在這個繁華又匆忙的大城市裏,格格不入。
"史妤是怎麼出的意外……唔。"阿梨正問着話,冷不丁被塞了一口溫度剛剛好的烤肉,嘴巴油油的,暗暗瞪了一眼一臉笑意的始作俑者。
背着光的阿梨面容瑩瑩,讓黃毛有些呆征,被旁邊一道目光冷冷一刺,後背恍然一涼,急忙低下頭:"咳,具體我也不清楚,只說是晚上去河邊散心的時候掉水裏了,當時也沒人跟着,就……不過那晚,陳彪也不在酒吧里。"
話里的意思很明顯,阿梨眯了眯眼沉默不語。
話問完,司安把人送回去,而阿梨和元凩之在原地坐了一會兒,轉向回小區了。
死在河邊嗎?看來還是要回去試試招魂了。
走到小區的時候卻是一片黑暗,就連路燈都沒了,黑漆漆的一片,像是隱藏着什麼巨獸。遠處的保安剛好提着手電筒走過來:"小區停電了!外邊還在修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電,要不你們先拿這個照着?"說著還把手裏的電筒往她們送了送。
"不用了叔,我們有手機呢。"
"哦也對,哈哈看我笨的……"保安大叔是個爽快人,聞言笑了笑走了。阿梨打開手機,照着前面的路拉着元凩之走着,沒發現這人黑暗中悄悄勾起的嘴角。
沒燈了?沒燈了好啊……
另一邊的一個小房間裏,一個身影裹着被子蜷縮在床上,似乎正在熟睡。
突然!她滿頭大汗地坐起身,不住地喘息着,像是受了什麼巨大的驚嚇。在黑暗中適應了一下光線,呼吸漸穩。她翻身下床,慢慢挪到衣櫃前面,摸着上面嶄新的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吱呀——"沉重的櫃門被拉開,衣櫃裏空空的,沒有衣服,也沒有衣架。
只有一個躺着的人,或者說,屍體。
柜子裏還是木頭的味道,有點潮濕。
她蹲下身,輕輕撫上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容。
姐,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家啊?
姐,你別和那些人混了吧,這樣不好。
姐!姐你救我啊!姐!
史婕!你不是人!
"嗚嗚嗚……"她看着那張臉,忽而掩面哭出聲,記憶已經開始模糊,然而聲音卻清晰無比,日日夜夜地回蕩在耳邊,在夢裏,折磨不休。
"不是人……嗚……不是人啊……"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一道黑色的影子從屍體下方慢慢延伸出來,然後慢慢融進她的身體,她卻對此一無所知。
突然!睜大了眼睛,手發抖着摸上屍體的肩膀和下顎。
屍體的皮膚仍然光滑,只是在肩膀和下顎有幾道裂紋,暗沉的血色紋路橫在皮膚上,像是被種上了細小的血色爬山虎,詭譎可怖。
史婕佈滿淚痕的臉上突然慌張極了!看着上面的紋路,想摸不敢摸,手抖着不知所措。
"壞了……怎麼辦……不能壞……不能壞……"
嘴裏呢喃着,迅速把屍體重新藏進衣櫃裏上了鎖,慌慌忙忙連鞋都沒穿就跑出門,在打開門的瞬間她瞳孔忽而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