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換日
斗指戊，處暑，暑氣將散，不見艷陽，天地將寒，平日裏聒噪的蟬聲已是躲的無影無蹤。
今日，南城之上烏雲遮蔽，狂風不止；道上行人聳肩縮背，寥寥無幾。倒是有數人香客模樣，手提竹籃，攜這香火朝那鐘山方向而去。近日，靈谷寺中有百年聖僧入住這一消息，在方圓百里傳的沸沸揚揚。故此不論是酷暑當頭，還是颳風下雨，前來拜見者數不勝數，不僅僅是為了目睹聖跡，沾點佛氣，也是為了替自己或者家人拜個好運。
紫金山山腳下，有一老頭癱坐於樹下喘着氣息，一旁的老太婆一臉無奈道“才走了幾里路，便累的就要休息了？”老頭不予搭理，便從腰間掏出隨身的葫蘆，往喉中猛灌了幾口，齜着嘴叫到“好酒！”
老太婆一臉怒態，向旁邊吼道“你們倆快把這老不死的提留起來。”一旁一男一女正是這老頭老太的兒子和兒媳婦，兩人來到老頭跟前勸說道“父親沒多遠了，快起來了吧！莫惹怒了老母！”老頭雙手一甩，將前來攙扶的二人甩開，藉著酒勁怒斥道“你們兩個孫子，別拿那個死老太婆壓我！我就是不起來，能把我咋地？燒香拜佛的破事能有喝酒重要？”老頭拿起葫蘆便要往嘴裏灌酒。
兒媳二人無奈的望了眼老母親，不知該如何是好。那老太已怒的發起狠來，撩起衣袖，一腳將老頭手中葫蘆踢飛，一手扯住他耳根用力向上提起，齜着牙，斥道“怎麼？借酒壯膽了？連老娘都不放在眼裏了？”
“哎呦～哎呦～”老頭疼的嗷嗷直叫，一手扯着老太婆的胳膊，順着力緩緩起身道“老太婆輕點，耳朵要斷了！”
“你不是很硬氣嗎？怎麼開始討饒了？”老太不依不饒，手上提的勁兒比方才更猛烈起來。
老頭疼的滿臉通紅，額頭已流出汗了，連忙屈膝彎腰，拱手拜拜道“老太婆！我再也不敢了！快放了我好趕路上山！”
兒媳二人見此現象，不由的遮住半臉，偷偷嘻笑起來。
四人並肩向山上走去，來到山腰一轉口處，走在最邊上的老頭突然停下了腳步，朝着邊上一顆大樹觀摩起來。此樹尋常，是滿山遍野都能尋到的橡樹，樹身挺拔粗壯，要有兩人才能將其抱住，枝幹交錯繁多向上空擴散，枝葉繁茂在風中“沙沙”作響。
青年走到一旁問道“父親怎麼了？這樹也不是什麼名貴的樹種？為何看的如此出神？”一旁的老太則扯住兒媳，不悅道“我們走，讓這爺倆在樹下涼快去！”
老頭指了指樹身道“兒子你也是習武之人，看看這刀痕如何？”
樹身離地五尺有一處刀痕，刀口極深近乎貫穿，口子寬略有三寸，刀口整齊竟沒有一絲裂痕，內處和邊上還遺留絲絲血跡。
年輕人只是微微感嘆道“好刀！”
老頭望著兒子，念叨“好刀，好刀!既是好刀，是刀法好呢？還是刀好？”
年輕人沉思了片刻，回道“看這刀法不過是個刺字，刀口如此平整必定是刀好！”
“哈哈哈...”老頭撫著兒子的肩膀笑了起來“這刀刀面寬三寸，口子深度加上一般人上身的厚度，刀身不過長六尺。要論好刀，當今武林盟主的是鐵環大金刀，刀面寬厚，刀身也長；截刀門門主的截刀是柄環手刀，刀身細長。而此刀尺寸的刀不過是市面上的普通單刀。”
年輕人側過身來，拱手感嘆道“不愧是爹，洞悉的如此深刻，兒子佩服！想必此處定是那趙霖霜刺傷黑龍使的地方。”
“這姓趙的刀法的確了得！看清楚了，這一刀刺的是右側，此人定是善用左手。一般人善用右手，想必黑龍使也是大意了！”老頭指着刀口比劃這，兒子則連連點頭贊同。
“近日傳聞，神兵谷將有天刀出世。若能將此刀奪得，定能將趙霖霜擊敗。”年輕人道。
老頭雙手背身，喃喃道“那神兵穀穀主性情怪僻，只怕那刀也只能有緣人得之。如今你只要記住，日後若於此人交手，攻其右路，避其左路。”
“兒子已銘記在心。”年輕人面向老頭，拱手道。
風聲“呼呼”，吹的大樹樹葉脫落，在空中翻飛。老頭望這空中陰沉的天道“還是快些趕路吧，再晚些你老娘怕又要發無名之火了！”
二人趕上母女兩，再不過多時四人就到了靈谷寺。進入寺內，四人邁步蜿蜒小徑，越過小橋流水，徑直朝這中央大殿走去。殿門外進進出出者眾多，有幾人口中還念叨這“這臭和尚，連舍利都不讓看，真是小氣！”進入殿內，有數名和尚念這經文，周圍拜訪者燒香的燒香，拜佛的拜佛，還有一小眾人圍着一老長老各種尋問，那長老道“我寺剛建的石塔尚在修整打理，故渺塵聖僧的舍利暫不能拜望，望各位施主諒解，不妨過幾日再來拜訪不遲。”眾人見參觀舍利無望，紛紛散了去。
殿門口，老頭言道“老婆子，那舍利再大殿後方的石塔中，不如讓我們爺兩前去奪取，你們兩在此等候。
老婆子道“切記，不可將事情鬧大，取出舍利便可。”
兩人向殿後奔去，而路上竟也有數人向石塔方向走去。石塔八面單層，均用青石嵌砌，頂層不過一傘形石帽蓋住，想必日後再有聖人入住便要再建層次。塔外有三名僧人看守，來者數人皆被婉拒。
父子二人在不遠處探望，等來人悉數離開方才露身向三名和尚走去。帶頭的大和尚一臉無奈“兩位施主請回吧！石塔暫不能進入。”
老頭連忙彎腰，拖住和尚的手苦苦哀求道“師父！我們爺倆從泉州遠道而來，前些陣子村莊被倭寇洗劫一空，村裡人托我二人來此拜佛求籤為村子求個吉利，近日又聽聞寺中有聖人入住，故此想前來拜訪，望師父成全。”
和尚將手甩開，臉色已有些不耐煩，閉着眼雙手合十道“施主，長老命我在此看守，我便不得讓你進去，還是請回吧!若要求個平安，前方大殿金佛聖像眾多，只要心誠一樣可以求得吉利。”
老頭微顫這雙手，從袖中取出數張銀票來“我們也不是不曉事的鄉下人。這是村中大夥湊集的錢兩！師父,您看不知這些人事能否一睹舍利。”
和尚眼睛微微張開一條縫來，合十的雙手竟微微抖動了一下，一旁的壯年和尚偷偷的拉扯這他的袍子擠眉弄眼，和尚望了一眼兩人微微點頭，便笑言道“施主您如此誠心誠意，在下甚是感動。今日便讓你進去，也算是救苦救難！”
老頭喜笑顏開，連忙將兒子招來身旁。和尚又言道“雖然佛門眾生平等，可世間苦難繁多，佛也不能一一救贖！故此，這人事我們便要替佛祖收下。”
“這個我們明白！”老頭急忙將票子遞上。
三名和尚陪同二人進入石塔，塔中還有數明僧人在此打掃修整,中央擺有一張方形石桌，桌子四角都點有蠟燭，而舍利便安放於正中木匣中。和尚指這石桌道“舍利就在那裏，只可觀望不可觸碰。”老頭連忙言道“師父放心，我在一旁觀望就是。”
二人緩緩向石桌靠近，老頭閉目合十靜靜參拜起來。一旁的兒子望了一眼匣中的舍利，略有疑惑“這是舍利嗎？你們不會騙我們拿個假舍利出來吧？”
一壯年和尚聽到，心中不悅，道“舍利乃寺中聖物，豈會有假？”
“這東西暗淡無光，枯燥枯黃，必定是假的。”年輕人脾氣上身，一把扯住和尚“快把我們的血汗錢還來，你們這幫假慈悲的騙子！”
帶頭和尚一時驚恐，一旁的壯年和尚則一把拉住年輕人，周圍正在打掃的僧人也圍將上來，前來勸說。
“你們這群騙子！快把錢還來，這是村中唯一的救命錢，快還來!”年輕人扯這和尚硬是不肯放手，一旁的人竟也不能將兩人分開。
“畜生!”此時老頭已轉過身來，重重敲了一下兒子的頭道“還不快將手鬆開！”
“可是父親...”
老頭狠狠瞪了一眼，兒子欲言又止，只好將雙手鬆開。
老頭連忙上前扶住和尚，一臉歉意“師父!這畜生不曉事，莫怪他！”
和尚揮了揮手道“算了，你們既然拜過了，還是快些離開吧。”
老頭謝過和尚，父子二人互相攙扶便離去了。和尚來到石桌前，望着舍利低聲言道“這舍利明明是晶亮剔透，怎麼就無光了？”怪哉，怪哉。
父子二人來到大殿，老婆子見二人歸來，走上前來問道“怎麼樣？拿到沒？”
老頭點點頭“我們可以離開了。”
黑雲壓城，狂風不止，不時還有電光閃過，緊接這便帶着雷鳴“轟轟”聲。寺中香客見大雨將至，都紛紛離開寺廟。
此時，四海羅剎也已出了古寺，龍婆抬頭望着天空，言道“這黑雲泛黃...怕是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