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八十章
小安子的神情有些古怪,良久,他輕笑了一聲:「錢大人,沒想到你也會有今天。」
他的話帶了幾分惡意,讓錢程有些愕然。
小安子嘖嘖嘖地在她床頭來回走了幾步,冷冷地說:「你弄成這付狼狽的模樣,是不是想着陛下萬一來看你,你還可以花言巧語蒙蔽陛下,博得陛下同情?你省省心吧!陛下再也不會上你的當了!」
錢程終於明白了,眼前這個人不是來探望她的,而是來落井下石的。她勉強支起身子,那受傷的手顫了顫,最終還是半邊身子靠在了牆上。「原來你這麼恨我,這些日子來,倒是難為你了,還要對我笑臉相迎。」錢程喃喃地說。
小安子的臉抽搐了幾下,恨聲說:「壽王妃待我恩重如山,她雖然不是你親手所殺,確是你所害,你仗勢欺人,橫行朝野,如今終於被繩之以法,朝野上下都拍手相慶。」
錢程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笑道:「那陛下是要報這殺妻之仇了嗎?太小題大做了,直接下道聖旨把我推出午門斬首就是了,何必浪費這地方關着我,浪費米糧。」
小安子這才看見桌上放着的飯菜,還有燒着的火爐,不由得臉色變了變,厲聲說:「你別以為陛下好心就還有可乘之機,陛下什麼都知道,故意遇刺,故意寵信,故意賞賜,都是為了讓你放鬆警惕,以便一舉成擒!」
「你說什麼?故意遇刺?」錢程茫然地看着他。
「那當然,陛下英明神武,對你們這些賊子早有防範,四周有數不清的暗衛護衛,你以為你是誰?還能救陛下於危難?」小安子嘲諷着說。
錢程胸口一陣反胃,乾嘔了半天,卻什麼也吐不出來:她已經將近兩天沒進粒米,胃中自然空空如也。「原來如此……」錢程輕笑起來,終於真正的心灰意冷:自己那時候的掙扎猶豫,原來早就落入了景恆之的眼中,儼如一個跳樑小丑,實在可笑啊!
「你還以為你是什麼國色天香不成?把斷袖的主意打到陛下的頭上來了,淑妃娘娘說你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真是一點兒也沒說錯!」小安子滿臉的唾棄。
淑妃娘娘……錢程想了半天才想起這人是誰,喃喃地說:「姐姐的仇,陛下親手幫她報了,她一定很開心吧。」
小安子神色微微一變,湊到她耳邊說:「錢大人,奴才給你一句忠告,你還是乘早去了吧,省得活着受這些零碎的罪,陛下可不是菩薩心腸的人,他恨了你這麼多年,只怕……嘿嘿……」
話音剛落,只見那獄卒走了進來,離着小安子不遠的地方警惕地看着他,恭聲說:「公公,這是朝廷重犯,看得太久了小人只怕不太好辦。」
小安子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說:「我奉陛下口諭前來探望,要你多嘴什麼?」
獄卒不亢不卑地說:「小人也奉了陛下之命在此看管人犯,職責所在,還望公公海涵。」
小安子頗感意外,冷笑了幾聲說:「好,這位大人好膽識,我記下了。」說著,甩袖而去。
獄卒快步上前,盯着錢程看了一會兒,小聲說:「大人,大人你別聽他胡說,事情必然還有轉圜的餘地,你且安心等待。」
錢程恍惚着笑了笑,點了點頭。
夜漸漸深了,跳動的燭火爆了最後一次燈芯,慢慢地熄滅了。錢程整個人都迷糊了起來,趴在床上,微弱地喘息着,手腕上的智華禪師相贈的那串檀香木珠露在了空氣中,隱約可見那紫色的珠子閃着微弱的光芒。
她的意識飄忽了起來,遠遠地,彷彿有一層迷霧蒙住了她的眼睛,她努力地想睜開眼,卻只能聽到模模糊糊的聲音。
迷霧越來越濃,她奮力撥開,那聲音越來越清晰:「阿程,阿程你醒醒!」
「錢程,你再不醒過來,我真的不要你當我的經紀人了,我可不是騙你!」
「錢程,你年終獎要不要?你不醒過來我可全把它給別人了!」
錢程又驚又喜,朝着那些個聲音飛奔了過去:「老闆!李明啟!是你們嗎?你們在哪裏?」
迷霧中,錢程依稀可以見到一間雪白的房間,走得近了,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女子正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身上插滿了各式的管子!而李明啟正坐在她的身邊,滿臉鬍渣,握着她的一隻手,那雙曾經秒殺少女和少奶的眼睛中溢滿了痛苦和悔恨,正在喃喃地說著什麼……
場景忽然變了變,公司的老闆正厲聲地追問着:「誰!到底是誰把阿程推下去的?我讓他從此都不能在B市立足!」
……
錢程心裏一暖,迫不及待地往前跨了一步,高聲說:「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遠處彷彿有人在說話,那聲音慈祥而悲憫:「錢程,你真的想好了嗎?你真的要回去嗎?」
錢程剛想點頭,忽然,身後又傳來了她熟悉的聲音,帶着幾分悲傷和痛楚:「阿程,你不許走!我不是都照你說的做了,你還想怎樣!」
「阿程,你忘記了嗎?你答應我要和我共游江南!」
……
錢程捂住了耳朵,拚命甩着頭:「你們都是騙子!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們了,我要走了,你們攔不住我的!」
忽然,她的肩膀被人抓住了,整個人被使勁地掰了過來:「錢程,你都親了我了,你還想跑?」
錢程又驚又怒,回頭看了一眼那雪白的病房,使勁地一推景恆之,景恆之頓時被她推得不見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捂住了心口,往病房那裏連跨了幾步,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縹緲的白霧,剛想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