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八十一章

V第八十一章

忽然,迷霧驟然散去,一陣刀槍的擊打聲響起,錢程努力地睜開眼睛,卻眼前一黑,徹底地失去了知覺。

甘露殿今早有些擁擠。

五更未到,便有人等在夙闌殿外求見景恆之,都是些得罪不起的主兒,小安子只得把他們請到甘露殿歇息。

景恆之已經兩夜沒有睡好,每天和幾個心腹忙到深夜,一躺在床上,眼前滿滿的都是一張臉:賴皮的、諂媚的、關切的、甜蜜的……然後便是翻來覆去,只是在凌晨的時候稍稍合了合眼睛。

牆倒眾人推,昨天早朝的時候,便有大臣在廷議時上折要求查實錢程的罪狀,嚴懲奸佞,景恆之都按下不發,不置可否,心裏卻是焦急萬分。今早一聽說裴子餘眾人在甘露殿等候,立刻急匆匆地起了身就往外走。

「陛下,早朝的時間到了,你看……」小安子跟在後面急急地喊道。

「早朝今日且先暫停,你去大殿上告知諸位愛卿。」景恆之撇下一句話便走了。

甘露殿裏,裴子余、荊田玉、李逸、景恆之都在了,景愷之破天荒地沒搖他的摺扇,沉着一張臉,五個人站在這甘露殿之中,千言萬語,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陛下,京師護衛換防已經安排妥當,校尉以上官員臣已經篩查了一遍,京衛營、禁軍都應該萬無一失。」裴子余嘴角的鬍渣都有些發青,想來這幾日忙得不成樣子,「西北軍、淮南軍、中原軍各部臣也已經安排了心腹,縱使有人叛亂,也可保大乾萬無一失。」

景恆之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轉頭看向荊田玉。

荊田玉看起來有些心神不寧,茫然看了景恆之好一會兒,才應聲說:「陛下,臣安排大理寺所轄各州縣捕快,以緝盜的名義在京郊各州縣排查,其餘各地都無異常,只是在太麓山脈附近發現可疑印跡,已和裴將軍在此處重點佈防。」

景恆之點點頭,拿出一張紙來,神情古怪:「這是他讓素素給朕的信箋,他在上面寫了,伏兵的確就在太麓山脈中間腹地。」

裴子余和荊田玉不由自主地上前,一人搶住了紙的一角,對望了一眼,卻誰也不肯鬆開。

景恆之也不捨得鬆開,皺着眉頭說:「你們看看就是了,那狗爬一樣的字,真不知道他以前怎麼得了那個榜眼的。」

那兩人往紙上看了看,果然,那字一個個寫得斗大,一筆一劃就好像蠕動的蚯蚓,十分難看。

「陛下,他還寫了什麼?」荊田玉屏息問。

景恆之長嘆一聲:「寫了吳啟遠還有一方助力,就在西邊;寫了他怎麼計劃捉弄那吳啟遠,他也真是狗膽包天,手無縛雞之力還敢這樣,也不怕人家一刀砍了他的腦袋!」

李逸上前一步,取出一根長長的竹管,遞給景恆之,沉聲說:「我昨日按照陛下的吩咐,在城門外布下暗衛,寅初果然捉到了一個潛水出城的奸人,那人長得人模狗樣,長得和那嶺南王世子,一模一樣,在上嵐河中潛伏多時,用一把削金切玉的匕首切開了上嵐河的閘口,鑽到城外。」

裴子余和荊田玉大吃一驚:「莫不是就是那個吳啟遠?他既然可以潛水多時,李大人你又如何捉得到他?」

李逸想起當時那吳啟遠狼狽的樣子,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離城門不遠處,不知道誰攔了一張網,上面還掛着許多鈴鐺,那人在水中看不清,一頭便撞了上去,鈴聲大作,就算我們不在,只怕他也逃不脫。你們沒看見他被人拖上來時的模樣,渾身濕漉漉的,只穿了一件羊皮衣,臉色都發青了。」

眾人都暢快地大笑了起來,只是不一會兒笑聲便戛然而止,眉頭緊擰,面面相覷。

李逸猶豫了半天,問道:「陛下,那你準備什麼時候放錢大人出來?我有些擔心,前日他看起來十分傷心的樣子……」

景愷之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說:「皇兄,大理寺是什麼模樣我還會不知道?進去不死也得脫層皮,阿程這個人貪圖享樂又膽小如鼠,你還是趕緊放他出來吧!」

眾人立刻看向荊田玉,荊田玉眉頭微蹙道:「我把最裏面的一間牢房騰了出來,喊人打掃得一乾二淨,褥子都是新鋪的,裏面燒了暖暖的爐子,飯菜都是從上嵐酒樓定的,外面有最精幹的大理寺衙役三班輪值,你們想想,我還有什麼遺漏的?」

「我派去保護他的那個暗衛在不在?」景恆之不由得捏緊了自己拳頭。

「在,我讓他化成獄卒,他早就和我說過,陛下吩咐,錢大人在他在,錢大人亡他亡。」荊田玉應聲說。

裴子余想了一下說:「暗衛只怕服侍不好他,不如把他府上的那個錢多送到裏面去?」

荊田玉搖搖頭:「這個只怕不妥,讓人一看就看出破綻。」

「你們擔心什麼,我們這麼多人,難道還護不住一個阿程?」景愷之有些煩躁。

景恆之臉色凝重:「愷之,你不可小看那吳啟遠,他既已打算逃走,那阿程必然是他要殺的第一個人,他知道太多的秘密,不殺他吳啟遠必不能安心。」

裴子余點點頭:「是,暗衛回稟說前晚有兩撥人在錢府前踩盤,必是要痛下殺手。」

「是啊,吳啟遠那廝在京城經營多年,必然有我們所不知道的勢力。」荊田玉也憂心忡忡地說。

「不能讓他出來。」景恆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現在京城的情況如此複雜,你們都如此忙亂,他若是身懷武藝倒還好辦,象現在這樣手無縛雞之力,朕只怕一不小心便會釀成大錯;更何況,他原本就想着逃走,經此一事,還不削尖腦袋想逃離京城?這如何能放他出來?你們誰能管得了他?」

眾人對望一眼,頓時覺得心有戚戚焉:是啊,誰能管得了那個心思靈動的吏部尚書?

「只是他會不會受不了?」沉默良久的裴子余忽然冒出了一句話。

錢程那失魂落魄的臉徒然浮現在景恆之的眼前,他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扯了一下,抽痛了起來。第一次,景恆之覺得這世上彷彿有了他所不能掌控的東西。「是啊,他會不會受不了?」他喃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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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禍水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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