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七十九章

V第七十九章

田素素不安地往前走了一步,想去扶她,低聲說:「大人,大人你別太難過,真的,我好好想想,說不定馬上就想起來了……」

錢程心灰意冷,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卻嗓子眼裏有股腥甜的味道泛了上來,她捂着嘴咳嗽了兩聲,一掌拍開了田素素的手,朝着四周的人一一看了過去……原來,真的是黃粱一夢,一夢黃梁!她自以為聰明,騙了這個蒙那個,卻原來,別人也都在騙她!

「錢程,我看以後誰會愛上你!你根本沒有心!」

剎那間,李明啟的話在她腦中嗡嗡地響了起來,她摸了摸胸口,慘然一笑:李明啟,那你告訴我,我這裏鈍痛着的是什麼?

夕陽只剩下了最後一抹餘光,整條大街上悄寂無聲,西北風獵獵作響,景恆之站在中間,環顧四周,朗聲說:「吏部尚書錢程,勾結福王,欺君犯上,意圖不軌,押入大理寺,聽候發落。錢府眾人拘於府內,不得外出,聽侯發落。」

潛意識裏,錢程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福緣深厚的人,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真的會有牢獄之災,在現代的時候,她只是有一次和一個藝人打過一場官司,見識過現代法庭的威嚴和律師的辯才。

大理寺的牢房挺寬敞,沒有那種陰森可怖的刑具,也沒有面目可憎的牢頭,高牆上甚至有個小窗戶,可以隱隱看到外面的天空。柵欄外還燒着暖暖的火爐,整個牢房暖烘烘的。

可錢程失魂落魄地走進了牢房,壓根兒沒感受到這牢房的模樣,只是慢吞吞地爬上了床,縮在了角落裏,抱着雙腿,兩眼直直地看着盯着桌上的油燈,整個人彷彿傻了一樣。

遠遠的,錢程彷彿依稀聽到雜亂的聲音,好像有人在用鎖鏈敲着柵欄大聲說著什麼,不一會兒又聽到了獄卒怒斥的聲音,她忍不住縮了縮身子,把頭也埋進了臂彎里。

不知道過了多久,柵欄門開了,一個獄卒走了進來,笑着說:「夜深了,大人怎麼還不睡?是不是這床不合心意?還是這被子不夠暖和?要不要小人幫你換一換?」

錢程茫然地抬起頭,彷彿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大人你放寬心,我看你面相和善,貴不可言,一定會沒事的。」獄卒的笑容和善,「趕緊睡一覺,說不定明早起來,荊大人就把你放出去了。」

「荊大人……」錢程的心刺痛了一下,荊田玉溫潤的笑容浮現在她眼前,她低聲說,「你……你別提他了。」

獄卒不明所以,嘿嘿一笑:「放心,荊大人是清官,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的。」

「對,他是個清官,我是個佞臣……」錢程喃喃地說,身上越發冷了起來。

獄卒見她沒有絲毫想要睡覺的意思,也壓根兒沒有想和他說話聊天的模樣,只好搖搖頭嘆息着走了。

錢程昏昏沉沉地坐在那裏,渾身發冷,她不自覺地扯過了床上的被褥,抱成一團,手臂上的傷口一突一突的痛。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縷陽光從頂上的小窗戶里射了進來,照在她的身上,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喃喃地叫了一聲:「有人嗎……」

四周沒人答應,她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一聲,心裏模模糊糊地想:原來,這就是報應啊……他們現在在幹什麼呢?是在把酒言歡,彈冠相慶終於拔去了她這個奸臣嗎?還是心裏也有點戚戚,想着她以前總也有些許好處?錢程啊錢程,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死心啊……

獄卒又走了進來,帶了一些酒菜過來,笑着說:「大人,你可有福了,今天的菜很豐盛,還冒着熱氣呢,這酒也很香,快過來嘗嘗。」

錢程瞥了一眼,恍惚着說:「這飯菜看起來真眼熟。」

「是啊大人,這三黃雞和佛手金卷看起來真不錯,奇怪了,這可是上嵐酒樓的名菜,今兒個廚房的人難道要和上嵐酒樓的名廚比拼一下不成?」獄卒撓了撓腦袋,十分不解。

「我不餓,你搬走吧。」錢程收回了目光,一臉的木然。

「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養好了身子,才能從這裏出去,這樣不吃不喝,你的性命豈不是要交代在這裏?」獄卒苦勸說,「想想你的親人,一定眼巴巴地等着大人呢。」

「親人?」錢程眼睛發酸,她還有親人嗎?那些她曾經下意識當成親人的人,不管是韓歡、素素、錢多,還是裴子余、荊田玉,全部都背叛了她……

「大人你的臉色怎麼看起來不太好,沒生病吧?」獄卒走到她身邊,關切地問道。

錢程警惕地縮了縮身子,搖頭說:「我好的很,多謝挂念。」

獄卒愣了一下:「那我把菜放在這裏,大人你想吃了就吃上幾口。」

說著,獄卒剛要離開,錢程猶豫着叫住了他,眼裏含了一絲期盼:「這位大哥,有沒有人……來看我……」

獄卒搖搖頭:「沒有,想必現在還沒法子進來吧,他們必然在外面周旋,大人你且放寬心。」

錢程輕輕地咳嗽了兩聲,閉上了眼睛:原來,他們真的連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了嗎?難道說這麼多日子的相處,竟然連最後送上一程的情分都沒有了嗎?早知道如此,她到這裏的第一天就應該被那個刺客殺死,或者讓景恆之的廷杖擊斃,或者被裴子餘一劍穿心,也好過現在這樣可憐巴巴地在這裏等死……

漸漸地,錢程有些坐不住了,身上彷彿水火交融,忽冷忽熱,吞噬着她的意識,窗戶上的光線亮了許久,又漸漸地暗了下來,她勉力想保持清醒,卻緩緩地倒在了床上,蜷縮成了一團。

她咬着嘴唇,不甘心地想着:錢程,你怎麼了,不就是被人騙了嘛,你的財寶還沒花,你的美男還沒有泡到手,你……糟糕,那個吳啟遠,到底抓到了沒有?

她掙扎着又坐了起來,嘶啞着叫道:「來人哪!我有機密要事要面見陛下!」

牢房外傳來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牢門被打開了,錢程抬頭一看,幾乎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眼前站着的正是景恆之的副總管太監小安子。

「陛下讓你來看我的嗎?」錢程抱着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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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禍水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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