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麥望館書目爭奪戰（2）

丁盛愣了：“汲古閣的毛家？”

“對。”

丁盛曾見過毛濟元，這個能幹的管家總是陪伴在他左右。他再打量趙四，依稀認出他來。

丁盛扶着趙四的手臂說：“我聽說毛歡在上海。”

“唉，”趙四嘆了口氣，小聲說，“正是他把我攆出來的。”

“為什麼？他為什麼把你攆出來？”

“我估計有人算計汲古閣的藏書。”

“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四搖搖頭，這裏還有別的客人，他不方便細說。

丁盛說：“我和毛濟元相識。”

有人提起故主，趙四兩眼閃着淚光。

“你下班時我再來找你詳談。”

丁盛挑了兩本書，走出來薰閣，警探查理王和助手跟上他，他渾然不覺。在一個巷子口，兩人一左一右夾住他，防止他逃跑。查理王問：“你是丁盛嗎？”

丁盛自從上次被常熟警察抓捕之後，心裏留下陰影，一見警察就兩腿發抖。

“是我，怎麼了？”

“怎麼了？”查理王的手像鉗子一樣夾住他的胳膊，“怎麼了你自己不知道？”

他們把丁盛押進四區巡捕房的審訊室，這巡捕房的大樓外表富麗堂皇，審訊室里卻狹小陰暗，丁盛被鎖在椅子上，不知因為緊張還是悶熱，他白色的襯衣濕透了，氣也喘不勻。

在例行的問詢程序結束后，丁盛口乾舌燥。

查理王仍不緊不慢地問：“你現在的職業是什麼？”

丁盛的喉頭滾動：“能給我一杯水嗎？”

查理王托着煙斗，助手倒了杯水，但是沒給他。

“你現在的職業是什麼？”

“舊書，經營舊書。”

“僱主是誰？”

“暨南大學的教授趙致庸。”

查理王突然一拍桌子，大聲吼道：“威廉的書你藏哪兒了？！”

丁盛一驚，迷惑地問：“你說什麼？”

查理王冷笑道：“你不用裝傻，我有辦法對付你。”

“不，不，你剛才說威廉的書，我真不知道和我有什麼關係。”

查理王兩隻眼睛死死地逼視丁盛，他並沒有像其他說謊者那樣眼珠亂轉。他有點吃不準，讓助手把水端過去，他離開了審訊室。

趙致庸下課回到辦公室，查理王正在這裏等着。他作了自我介紹，然後和趙致庸來到樓下的樹蔭底下，坐在長椅上。

查理王說：“前天，洋浦路發生一樁劫案，四個持槍的黑衣人搶了威廉從玉蘭堂買的的書，我懷疑你的僱工丁盛跟這樁案件有關。”

趙致庸不客氣地問：“你有證據嗎？”

查理王嘬口煙斗：“威廉懷疑他，而且他有前科，夥同日本人盜竊汲古閣。”

“這算什麼證據？”趙致庸說，“丁盛雖然剛為我工作，但是我相信他。他是做過錯事，他是和日本人盜竊過汲古閣，劉承乾的書也經他的手賣給了日本人，但是，誰沒做過錯事？我做過，你沒做過？我相信他已經迷途知返。”

查理王咬着煙斗：“劉承乾的書是怎麼回事？”

“丁盛為美國商人威廉干過，他們從劉承乾處收來舊書，後來被邱掌柜買走了，他是給日本人跑腿的。”

查理王眼睛一亮，威廉被搶的貨車進了日本租界，從威廉手裏買劉承乾書的是日本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聯繫？

“你們趕快放了丁盛，我可以為他作擔保。”

查理王的口氣不再強硬，但他認為在查出眉目之前不應該釋放丁盛，也拒絕趙致庸去探視。

趙致庸託了朋友多方斡旋，查理王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只好同意放人。

丁盛在審訊里不知道待了多久。屋子密不透光，只有一隻燈亮着，分不清黑天白天，他一直出汗，快要虛脫了。最要命的是那種無望的感覺。他在來薰閣碰上趙四，趙四說有人在算計汲古閣，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非常擔心，可是沒有想自己竟然又吃了官司。租界看似安全，實際兇險異常，不知道年輕的毛歡能不能保住汲古閣的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