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麥望館書目爭奪戰（1）

麻子把貨車開進虹口區一個廢棄的倉庫，千代和邱掌柜正焦急地等着他們，看回來兩輛車，知道事成了，喜出望外。

貨車停穩，麻子跳下車，邱掌柜迎上來，問：“得手了嗎？”

麻子嗯一聲，把鑰匙交給千代，說：“卸完貨后把車藏起來。”

千代接過鑰匙，和加藤上了貨車，貨車穿過兩條街，到了東亞同文書院5號樓，早有幾個日本人等在那裏，他們把牛皮紙包卸下來，抬進一間辦公室，牆邊擺着幾個空着的大書架。不一會兒，千代和邱掌柜進來，拆了牛皮紙包。他們在尋找麥望館的《五金志》，邱掌柜按照《支那待征圖書目錄》尋找別的藏書。玉蘭堂的版本大都非常珍稀，他兩眼放光，如獲至寶。半小時工夫，他就挑了一大堆，其中最讓他動心的就是文徵明的小楷抄本《莊子南華經》，高雅精絕，飄逸靈勁，色相俱足，好像能跳脫出紙面。他暗暗給這部書估了價，它最少值兩萬元。

千代找了半天，終於在這堆書里找到了十冊《五金志》，但讓她遺憾的是，這十冊是鐵志，並不是《黃金方誌》。儘管如此，加藤仍然非常高興，《五金志》本來就很珍貴，而且他們還得到了《支那待征圖書目錄》上記載的部分珍籍古本。

加藤把這部鐵志交給幾個日本人，讓他們整理、研究。他略微失望地對千代說：“《五金志》中最寶貴的《黃金方誌》我們還沒有得到，難道我們真的和它沒有緣分嗎？”

千代說：“鬼手告訴我，要想知道全部《五金志》的下落只能先找到《麥望館書目》。”

“可是這部書目丟了，我們怎麼找呢？”

千代說：“我想，可以從一個人入手。”

“誰？”

“趙致庸的妻子美鳳。”

“她怎麼能知道？”

千代說：“她可能不知道，但是，她有個情夫，兩個人經常幽會，我前幾天在舞廳看見過他們。我記得趙致庸說，他家兩年以前經常失竊，警察懷疑是內部作案，如果警察的懷疑是正確的，那麼美鳳的情夫很有可能是嫌疑人。”

“嗯，”加藤摸着圓滾滾的下巴，滿臉淫笑地攬住千代的細腰，“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要獎賞你。”

查理王從公共租界關卡處得到消息，那輛貨車進了日本租界。劫案可能與日本人有關。他暗中摸了丁盛的底，基本查清了他的身份。

他是小書販出身，有過盜竊前科，而且同夥是日本人！他曾替美國書商威廉收購古籍，後來離開威廉，跟了趙致庸，他確實與威廉存在競爭。他正在分析案情，工部局的美國總董詢問洋浦劫案的進展。查理王心中奇怪，這威廉到底有什麼靠山，能讓工部局的大佬出面？他剛放下電話，總巡捕房探長又打來電話，了解情況后，命令他如有進展立刻上報。

查理王叼上煙斗，丁盛只是一個嫌疑人，他作案的動機是什麼，贓物在哪兒，麻子是誰，這些都不知道。可是上頭催得這麼急，他猶豫再三，決定冒險拘捕丁盛。

丁盛這天在來薰閣訪書。一個四五十歲的新學徒招呼他，這人相貌清瘦，眉宇間藏着憂鬱，常熟口音。他對舊書的版本了如指掌，偌大年紀還當學徒，在四馬路的書店非常罕見。丁盛一邊挑書一邊和他聊，因為覺得他有點面熟。

“怎麼稱呼你？”

“賤名趙四。”

“你是常熟的？”

“正是。”

“常熟有不少藏書世家，怪不得你對版本這麼熟悉。”

趙四臉露戚容：“不瞞你說，我原來是汲古閣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