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玉蘭堂易主(6)
“先賣父”說孟學荃在盛宣懷死後,無情清洗盛家子弟在招商局的勢力,“只有命沒有錢”是孟學荃自己的話。當年宋子文改革幣制時向他借錢,孟學荃以資金周轉不開為由拒絕,宋懷恨在心,打擊報復孟學荃,孟學荃在私下的場合里說了一句氣話:我孟學荃只有命沒有錢。
鄭萍如覺察出丁盛在注意她,把報紙翻過來,臉上又恢復了慣常的神情,和剛才面帶怒容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鄭萍如和丁盛都很鬱悶,雖然玉蘭堂易主與他們關係不大。他們找了個酒店喝了幾杯酒,鄭萍如臉色緋紅,嘴唇鮮艷欲滴,丁盛看着她,不覺心猿意馬。回家時,丁盛堅持把鄭萍如送上樓。她的房間不大,鋪着地毯,窗上掛着密不透光的窗帘,滿屋子香氣。鄭萍如給他倒了一杯水,遞給他時,丁盛藉著酒勁兒握住了她修長而柔軟的手,她垂下眼帘,並沒有掙扎。
丁盛膽子更大,抬起她的下巴,親了一下。鄭萍如咬着嘴唇,臉似乎比剛才更紅了,丁盛頭腦一熱,雙手纏住她的腰,熱烈地親吻着。丁盛的手伸進鄭萍如的衣服里,放肆地撫摸她柔軟滑膩的肌膚。她微閉雙眼,試圖按住他的手。
他正要扯開她的上衣,忽然覺得有個硬硬的東西,低頭一看,一把手槍抵在他的腹部。丁盛嚇得情致全無,鄭萍如還是溫柔地笑着,整理好衣服。
鄭萍如坐在沙發上,把槍擱在身邊,手撫着凌亂的頭髮,盯着地毯,不知在想什麼。丁盛把那杯水一口氣喝了,心有餘悸。
“你討厭盧湛恩?”丁盛斟酌着詞句。
鄭萍如一怔:“為什麼這麼問?”
“你看他的眼神不對。”
“哦呵呵,”鄭萍如不自然地笑着,“你多心了。”她的神情更加讓丁盛相信,她和盧湛恩之間有些不為人知的恩怨。
邱掌柜神色慌張地跑進5號樓,他剛得到消息,玉蘭堂的藏書被威廉“買”走了,不知道麥望館的《五金志》在不在其中。加藤正在整理、翻譯方誌,聽到這個消息加藤臉上的橫肉直顫:“八嗄!這個威廉總是和我作對!”邱掌柜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加藤微微地頷首。
幾個腳夫按照威廉的要求,把書用牛皮紙包好,再搬上汽車。從文震亨家運到威廉家需要穿過大半個租界,威廉招呼腳夫和司機上了車,他坐在副駕的位置,手一揮,汽車朝他家的方向駛去。
他點着一支煙,和司機嘮起來,司機很能侃,從上海女明星的艷史到洋行老闆、商界大亨的花邊新聞無所不知。威廉聽得津津有味。他們沒有注意後面有輛轎車悄悄地跟着他們。
貨車拐進洋浦路,路上沒有多少人,後面跟着的轎車猛地加速,超過貨車,在它的前頭突然停下,貨車司機急踩剎車,險些撞上轎車。
司機嚇出一身汗,嘴裏蹦出一連串的髒話,打開車門,正要發難,轎車裏下來四個拿手槍的黑衣人,他們氣勢洶洶,滿臉殺氣。司機立刻閉上嘴。
黑衣人用槍指着貨車裏的人,大聲喊叫,讓他們馬上下車。威廉急了,跳下車,壯着膽子問為首的黑衣人:“你們要幹什麼?”那人鼻子兩邊長滿麻子,並不說話,掄起槍柄打在威廉的臉上,他一陣劇痛,鮮血順着臉頰流下來,威廉捂着臉蹲在地上喊巡捕,那個麻子飛起一腳把他踹倒,貨車上的其他人再不敢吱聲,乖乖地聽從黑衣人的命令,背向貨車,站成一排。
麻子讓一個手下隨同自己上了貨車,另外兩個人上了轎車,扔下呻吟不止的威廉揚長而去。
腳夫和司機聽車走遠了,把威廉扶起來。威廉一邊用英語罵著“婊子”,一邊讓司機快去報警。
接到報警后,租界一個叫查理王的華人巡捕帶着助手來了,他蓄鬚,叼煙斗,大腹便便,身體看起來笨重,動作卻很靈活。他像黑熊似的勘驗現場,詢問詳情。威廉和司機詳細描述了案發的經過和細節,查理王面無表情,時不時嘬一下煙斗,這是一起精心策劃的搶劫,這些人都是陌生面孔,說話不帶口音,駕駛的轎車沒掛牌照,他意識到這個案件不一般。
威廉說:“巡捕先生,光天化日下在租界持槍搶劫,肯定不是一般人乾的。”
查理王點點頭:“你記得那伙人長什麼樣?”
威廉說:“我沒太記清,”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記得那個領頭的人,臉上長着麻子,在鼻子兩邊。”
查理王記在本上。
威廉恨恨地說:“我估計是丁盛乾的。”
查理王端起煙斗問:“丁盛是什麼人?”
丁盛說:“他是我的競爭對手,他也要買這批書,但是被我得了。我估計他懷恨在心。”
查理王撕下一張紙,上面記着貨車的牌照和型號,他讓助手到租界關卡調查這輛貨車的去向,自己則去調查丁盛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