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宋霸】
衍氣在體內循環不休，原來還似涓涓細流，現下則好成河，循環往複，綿延不斷。不知多少周天之後，不知不覺間楚離功聚雙耳，一股異樣的感覺立時傳來！周圍驀地一靜，接着猛然出現噪雜之聲。靜夜之中竟似鬧市一般，遠處的更聲，街頭流浪的醉漢的鼾聲，隔壁房間翻身之際床板的吱呀聲，朽木中蛀蟲的咬嚙聲，甚至地下冬鼠的爬行聲……各種各樣的立時充斥耳膜，將楚離嚇了一跳！略一分神，眾多聲音登時散去。
楚離略微思索一番，不禁心頭竊喜，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道衍氣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淬鍊，終於跨越了一個門檻。黑暗之中，楚離道衍氣運行至眼部竅穴，隨後緩緩將雙眼睜開。眼前的一切慢慢自黑暗中顯現出來，再不是從前那般漆黑一片，所有的物事都像在月下一般，發出的微弱的光線，雖然不似白日間色彩斑斕清晰可辨，但已經足夠清楚。
原來道衍氣還有這般作用，楚離頓時睡意全無，一會兒功聚雙耳聽聽周圍的各種聲音，一會兒拿眼看看屋內的各種擺設。直到三更時分，才略微感到些許倦意，就此兩眼一合，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楚離醒來吃罷早飯，又練了一個時辰道衍功，正要起身出去走走，劉漢自遠處匆匆而來，楚離一看他面色就知道事情不妙，待劉漢說完，楚離不由得面色一緊。
宋二公子回來了。
劉漢話一說完。立刻要楚離出去躲一躲。楚離一，躲又能躲到哪去？事情既然已經做下了，早晚都料到有這一天，避無可避，不如直顏面對，宋二公子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既然急匆匆地回府，自是為了找回幾分顏面。若是所料不錯，必然是要當著眾人直面與自己比試拳腳。以求狠狠地折辱自己一番而已。若是換在前日，楚離心下還會略一抽搐，但昨夜道衍氣已然跨越一個門檻，進入了新地境界。此時若是宋二公子邀斗，楚離正是求之不得。只要手腳謹慎些，點到即止，即便勝了二公子也不至於錯手惹出什麼麻煩。
因此楚離一笑。對劉漢說道：“劉兄好意楚離心領，然而以現下的情況，躲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既然打了宋魁和史六。這宋二公子嘛……遲早終須一見，趕遲不如趕早，既然他回來了。楚離自然也是避無可避。”
劉漢聽了不由一急：“可是大小姐……清早已經去了范府。若是楚兄弟你有了什麼閃失……這……這……”
楚離一笑：“劉漢兄多慮了。不過是些許小事而已，難道還至鬧出人命不成？宋二公子自然來勢洶洶。但楚離也不會被動挨打。等他來時，劉兄且在旁邊看着就好，切莫牽扯進來，小弟自有對策。”劉漢見楚離主意已決，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麼。猶豫了半晌，交代了楚離幾句之後，快步走遠，不知做什麼去了。
楚離既知宋二公子回來了，必然來找自己，當下哪也未去，在院子裏假作觀賞風景，施施然等待惡客上門。果然，時間不大，遠處一伙人來勢洶洶，轉眼間已經到了院子裏。
楚離拿眼一瞧，多數武師都還認識，只為首的二人面目陌生，從未見過，只是不知道究竟哪一個才是宋二公子。一群人在院門口一站，登時將院門堵住，當中為首一人排眾而出，大刺刺地說道:“你就是楚離？”
“正是，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放肆！”旁邊一武師高聲喝道：“既然在宋府做工，因何不識二公子顏面？快些上前見禮，二公子為人寬宏，想必不會和你一般計較。”
楚離眼眉一挑，看向那武師，那武師上次挨過楚離的打，見楚離眼中精芒四射，似要拿他開刀，登時嚇得退了一步。“楚離千里送玉佛，九死一生到達康陵。目前暫住宋府，是應宋家家主之邀，而非在此做工。就算在此做工，楚離也只來了兩日，宋二公子素未謀面，自然不識。”說罷，楚離轉頭衝著宋二公子一揖：“久聞宋二公子大名，不知今日二公子前來，有何指教？”
旁邊另一武師又待上前搭言，二公子宋霸一揮手攔住了。宋霸疾眉厲眼地上上下下打量了楚離一番：“昨日就是你將史六和宋魁打傷的？”楚離愕然一愣，本以為這二公子會冠冕堂皇來一段言論，然後找個由頭來找自己麻煩，豈料其人竟如此爽快，開門見山，毫不拖泥帶水。
楚離再次一揖：“昨日練功場上互相切磋，
夫粗陋，錯手傷了宋魁兄，心下實在抱歉。至於史當場踢暈了而已，卻並沒有受什麼傷。”
“好！”宋霸踏前幾步，來到楚離近前。“既然如此，今日宋霸當要討教一二，動手吧！”
楚離心中訝異之餘不由暗笑，這位宋二公子當真直來直去，似是沒有什麼心機，連套話都不說，竟直接就撕破麵皮動手？楚離道：“二公子人中龍鳳，千金之體，若要與楚離動手，怕是有些不妥，萬一錯手，楚離擔待不起。況且宋魁史六傷人在先，無理在前，似乎也不值得二公子為其出頭。”
二公子宋霸聞言眼睛一瞪：“哪裏這麼羅嗦，你到底打是不打？”
楚離一愣，看來這二公子宋霸果真是個混人，竟然道理也不講，一門心思奔着打架而來，真不知在禁衛中如何混出來的。難怪宋府下人對他不太看好，和大小姐宋青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楚離正要出言，忽然站在人群中另外一人走上前來。“楚公子切莫誤會，呵呵。”那人一身短裝扮，未語先笑，只是笑容看起來有些泛陰。
“閣下如何稱呼？”
“在下范志，和二公子乃是同袍兄弟，與宋家也是世交，在下的妹妹范寧和青兒也是知交好友。”范志一張嘴說了一打套，楚離不禁有些啼笑皆非，這人張口不但報了姓名，竟連家事也報了出來。楚離暗道，這范志看起來和宋霸完全不是一類人，不知怎麼卻會走到了一起。范志此番話說完，背後的眾武師之中忽然傳出一陣竊笑聲。只聽范志繼續說道：“二公子並非為宋魁出頭，只因其向來好武，聞聽楚兄弟一身好功夫，竟能勝過宋魁和史六，不免心下有些惺惺相惜。楚兄弟也是我輩中人，想必多少也能體會箇中滋味。此番二公子前來，不過是想和楚兄弟例行切磋，絕無惡念，這樣說來，楚兄弟可否放心了？”
楚離一聽，知道先前說話湊效了，宋霸看來不是個有心思的人，凡事多半做了再想。可這范志卻心思轉得頗多，自己先前說道是應了宋家家主宋遷地邀請而留下來的，而且是為了護送玉佛到京，言外之意，說不得皇上還會過問一番，是以這范志多半怕事情鬧大，於是拿話來遮掩一番，免得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如此以來，正中自己下懷。
楚離聞言一笑：“范兄如此一說，楚離倒也明白了幾分。看來宋兄果真是好武之人，竟專程趕來見上一面，讓楚離受寵若驚。既是尋常切磋，楚離自然樂意奉陪，還望二公子點到即止。”
“哼！動手吧！”宋霸嘩啦一聲將袍服扯下，露出一身勁裝短拷。宋霸身高足有八尺，當地一站霸氣十足，反觀楚離，雖然身形已經開始發育，但足足比宋霸矮了一頭多，還未動手，氣勢上楚離就先給比下去了。
楚離當先而行，朝着不遠處的空曠地走去。到得場上，剛剛立定，宋霸已然等不及了。
呼！勁風撲面，宋霸身高臂長，略一抬手，拳已經到了楚離面門！
楚離一驚，撤步抽身，閃在一邊。未等楚離站穩，宋霸跨步向前，拳頭在空中劃了個弧形，閃電般又遞了過來！楚離連跨兩步，身形疾走，雖然勉強躲了過去，背上卻已經沁出了冷汗！
面對着宋霸，感覺與其他人完全不同。此人身高臂長，塊頭甚大，站在面前，自有一股威勢直迫而來。方才接連兩拳，不但勢大力沉，而且前後銜接相當緊密，變招之際頗顯圓滑，史六之流遠遠不能相比。
雖是如此，楚離卻並未氣餒。宋霸力大，卻多半似外家剛猛的功夫，外家拳練得再好，始終照着內家拳差了一截。楚離道衍氣大進，正要找個好對手來練招，宋霸實力超群，出現得正是時候，楚離又怎麼會放過？
楚離接連躲閃了一陣，打算先游斗一陣，待宋霸氣衰力竭，看得優缺點之後再出巧勝之。哪知道宋霸看起來塊頭粗大，功夫卻着實了得。不但拳速極快，勢大力沉，偶爾返身之時，凌空踢出幾腿來，也是妙到巔毫，堪堪將楚離退路封死。而且宋霸全力疾攻，似是要一鼓作氣，儘快將楚離打翻在地才要罷休。
眼看避無可避，楚離暗自深吸一口氣，轉眼間道衍氣在體內運行一個周天，吐氣開聲，一拳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