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答
未必如流,但出來江湖行走,起碼傍身技術一定要有。而且不一定具攻擊性,有時聊博一粲,對健康有益無害。
參觀博物館,問管理員:“可以拍照嗎?”答:“可以,但不可用閃光燈。”隨口說:“放心,我從來不用閃光燈。”她不知是否話中帶刺,表情幾乎完全欠缺線索:“啊,閣下攝影水平厲害。”只好厚着臉皮答:“厲害的不是我,是我的攝影機。”
沒想到換來樂不可支的“咭咭咭”。
看電影,後排的仁兄一而再再而三踢我座位。先以誇張身體語言傳達不滿:無效。再以凌厲眼神放飛刀:亦無效。軟的不吃,只得開腔:“可否請你停止踢我椅背?”頓一頓,笑着加一句:“或者我們換位,讓我踢踢你?”
自此躡手躡腳,不再製造人工地震。
海關絕對不是開玩笑的理想場地,人家問“行李箱裏有什麼”,你嬉皮笑臉答“計時炸彈”,後果不堪設想。然而輕性諧謔可以接受,尤其假如不介意演對手戲的繼續呆若木雞,不奉上適當反應。問:“此行是出差還是行樂?”答:“行樂——我希望。”
機場航空公司負責登記的地勤人員問:“行李是自己收拾的?”當然是循例,卻很有衝動反贈連珠炮:“你以為誰會替我打點行李?你以為我會讓人隨便觸摸貼身衣物?你以為我有對主人衣着品位了如指掌的私人秘書?”心底媽媽叉叉,嘴裏吐出來簡簡單單一個字:“是。”再問:“有人給你什麼東西嗎?”沉着氣答:“沒有,從來沒有人給我任何東西。”她沒有說“活該”,卻嘆了一口氣:“他們只會給你頭痛。”嘩,何來歷劫滄桑一美人?不像事先排練的對白,有種即興的觸景生情,聞者心酸。
這一則我是局外人,一問一答的是兩位女性。登機前乘客必須行經金屬物偵察卡閘,工作人員命令:“把袋裏的東西全拿出來——鎖匙、打火機、銅板……”不耐煩的乘客問:“內衣褲要不要脫?”答:“今天不必,只有聖誕節才要脫。”弗洛依德的忠實信徒大概可以即席揮毫大做文章——問的和答的都有意無意暴露了性生活的一鱗半爪。
又有一次,也是血淋淋的金屬物偵察卡閘。可憐的過客把身外物掏得一乾二淨,警鈴還是不肯放過他,以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聲勢大鳴大放。長龍中有人高叫:“放他過去吧——是個穿了乳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