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節此山是我開
姜海濤、黑子等人看到這種戟時,都愣了一下。養敖雖然也有點意外,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暗自記下形狀,然後悄悄提醒姜海濤等人把表情放自然點。他的擔心沒太大必要,因為楚軍甲士們看到他們的表情后,似乎並沒有懷疑什麼,反倒是有些自豪的樣子。
說他們不幸地遇到這個車隊,是因為三輛戰車出城后並沒有快跑,而是不緊不慢地向北巡邏。養敖他們的“商隊”也只好按部就班地前進,沒辦法對一路上的地形地貌進行勘查。
看着前面不遠處的楚軍戰車,姜海濤來到養敖的車上。
“將軍,他們用的是什麼戟?”“我也是第一次見,不過聽人說過。應該叫三戈戟,專門給車上甲士用的。”“用三個頭,是不是怕掉了?”“對,而且這樣橫掃過去,更容易啄到對方。”[注042401]
“哦。”姜海濤想了一會,又接著說:“這麼看,楚軍,至少巫啟魴這傢伙很喜歡車戰。”“應該是。你看他們的戰馬,膘肥體壯,比我們的強。”
坐在一旁的卞舒插話說:“現在誰不喜歡車戰?就算我們這種小國,不也儘力造了很多戰車嗎?”養敖和姜海濤互相看了一眼,笑笑后沒說話。雖然帶了馬鞍,可至今一直沒在卞舒他們的面前用過,所以卞舒他們還不清楚騎兵的秘密,只聽說過胡軍用騎馬的人偵察敵情。
然後姜海濤問起今後的路程。卞舒告訴他們,沿着竹竿河西岸一直向北,就能到淮河,過河后就是息城。至於竹竿河名字的來歷,他也不知道。
憋了半天,楚軍戰車終於轉彎,離開了大路。養敖他們繼續前行了一段后,開始測量地形,繼續向息城的偵察之旅。
楚國商人隨嬰,卻沒有辦法繼續自己的旅程。
此時他的商隊突然被十來個人擋住了。為首的跨騎在一匹黑馬上,鬍子像樹枝一樣從嘴巴周圍散開,身材魁梧,衣服破舊,手上卻揮舞着一把看起來不錯的青銅長劍。另外有倆人也跨騎在馬上,雙手抓着韁繩,身材似乎比較精瘦,衣服破舊但看起來並不單薄。餘下的七八個站在兩側,手裏拿着木棒、木矛,還有兩支長戈。
“哪來的蠻夷?”隨嬰正感到奇怪,突然聽到對面的大鬍子高聲喊道:“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洪亮的嗓門把隨嬰嚇了一大跳,但更讓他奇怪的是,這周圍根本沒有山呀?
“主人,他們到底是什麼人?”隨嬰轉頭一看,唐河拿着長劍過來了,還有幾個僕役也拿着劍盾跟在他後面。隨嬰稍微安了心:“我也不知道。騎着馬,看衣服頭髮,像蠻夷。可聽他說話的聲音,又不像。是強盜吧?”唐河聽后一邊走到車前一邊說:“應該是。真不知道哪來的強盜,這麼大膽子。”
他隨後就知道對方為什麼這麼大膽了,因為前面幾個人的身後又陸續出現了十幾個人。“主人!你看!”唐河聽到一個僕役在自己身後發出顫抖的聲音,趕緊轉頭一看。“啊!”他也忍不住驚叫了一聲。大路右邊的樹林裏鑽出了十幾個人,拿着木矛、戈劍,甚至還有幾張弓。再一扭頭,左邊樹林裏也出來十幾個。
唐河不明白了:怎麼這麼多強盜!看到幾個僕役緊張地向後退,唐河也立刻退到隨嬰的車旁。還沒等他說話,就聽到一個僕役叫道:“主人!後面有人!”可不是嗎,後面的大路上也站了十幾個。
“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周圍幾十號人突然齊聲高喊,中間還夾雜着幾下金屬的敲擊聲。四周恢復沉寂後唐河才發現,幾個僕役的長劍已經從手中轉移到腳前。
還是隨嬰老道,最快鎮定下來,從車上下來后朝前面左右拱了拱手:“列位,不知攔住老夫的車隊,是什麼意思?”
穎麋在馬上側過身子,對蓼羆小聲說:“我就說嘛,公子教的這幾句話太奇怪了,他們都聽不明白。”“你那天對公子說過?”蓼羆白了他一眼:“再說他這次聽不明白,以後就會明白了,而且能記得很清楚,告訴所有的楚國商人。”
然後蓼羆抬起頭,衝著隨嬰大聲說:“什麼意思?這路是我的,你把財物留下,才能從這條路走過去!”
隨嬰這下確定了,對方是強盜,而且是“大強盜”。唐河他們幾個只能應付些小偷小強盜,根本不可能對付周圍這幾十個人。而且他們居然有那麼多劍、戈、盾、弓,簡直是強盜中的“大貴族”!自己經商幾十年,可從來沒碰到過這種情況。
“那……”隨嬰正在猶豫給對方些什麼財物,周圍的強盜們就開始靠近了。
最後的結局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因為“強盜”們把所有的貨物連貨車、牛,都拉了過去,然後把一些糧食、水袋扔到一輛牛車上。大鬍子對他們說:“這些糧食應該夠你們回去了吧?好了,走吧!”
看着對方揚長而去,隨嬰的腦子有點停止運轉:這是什麼強盜!?
唐河等人先清醒過來,看着強盜們遠去的背影,趕緊把隨嬰扶到車上。足足過了一頓飯的工夫,隨嬰才恢復了神智。這些貨物雖然也值不少錢,但對於隨嬰這個成功的大商人來說,還不至於痛哭流涕。可就這麼回去,他也不甘心。
蓼羆帶人回到了營寨。這裏在蓼城西南約10公里處,位於一片樹林中間,有五間簡易的木板房,是他們這股“強盜”的基地。糧食被卸到房裏,然後蓼羆派出幾個人把貨車趕往蓼城。
第二天,悄悄跟蹤隨嬰他們的幾個人回來報告說,隨嬰駕車往南走了一段后,就在一個岔路口轉向西。蓼羆感到有點奇怪:“他不回大隧了?”穎麋說:“他大概去直轅,或者息城。你忘了,我們回來前公子說過,這傢伙的窩並不在大隧。從直轅回去大概近些。另外,息城也要比大隧近,他也許去那。”
“你說他會不會繞過去,接着去我們胡國。”“應該不會。就憑那點糧食?再說沒了貨物,他去胡國又能幹什麼。”“嗯,有道理。算了,反正甭管他怎麼走,都無法繞過我們的封鎖線,對吧?這兩天負責西面息城方向的是誰?”“蓼犀,帶了5個騎兵,還有兩車人。你放心吧,他們那有個叫蓼寅的,對那一帶的道路非常熟。隨嬰這傢伙就算不坐車,也不會漏過去。只是公子讓我們乾的這事,有必要嗎?我覺得不會有多少楚人來這裏。”
蓼羆臉色一正:“公子既然叫我們這樣干,就肯定有必要。你要是不相信,可以等公子回來后問問他呀?”“我可不問。”穎麋可不想讓蓼羆覺得他懷疑公子的才智,於是開始轉移話題:“算下來,公子他們應該是離開直轅,正去息城。快回來了吧?”
姜海濤他們此時已經走到了直轅和息城的中間。這一路和大隧、蓼城之間相比,農田、村舍更多。不過養慶他們還是利用吃飯、休息等各種偽裝,成功完成了勘查任務。姜海濤也一度認為自己找到了竹竿河名字的由來,因為他在道路兩旁看到了一大片竹林,高的能有十多米。
[注042401]:三戈戟,也叫三果戟。它是春秋晚期,江淮區域的楚、隨、蔡等國喜歡使用的車戰兵器,湖北隨縣曾侯乙墓中曾出土了許多。根據考古發掘推斷,曾侯乙生於公元前約475年,卒於公元前約433年。但三戈戟只流行到戰國初期,然後就隨車戰衰落而消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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