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直轅巫啟魴
卞舒帶着姜海濤剛剛進入客房，養敖就跟了進來，然後關上門。“怎麼樣？見到屈彌了？”
姜海濤從一旁的小桌上拿起陶罐，倒了一碗水。卞舒回答說：“見到了，還有他的弟弟屈尨，也是一個旅帥。屈稽的佩劍他見過。那張弓居然也是屈稽的，大概是以前賞給了某位門客。所以當時一看到我們拿出來那三樣東西，屈彌很激動。我按照咱們事先商量的，當時就抬了一些價。你們倆可真壞，讓我做這麼壞的事。”
“無商不奸嘛。”姜海濤已經喝完水，抬手指了指門外。養敖走過來，偏腿坐到小桌上：“放心，外面有人看着。”“將軍，屈彌這人行事穩重，而且很精明。他買完東西后就問了我們很多胡城裏的事情，雖然沒有明說，但話里話外都是在打聽胡城保衛戰的細節。”
卞舒沒有像養敖那樣，經受過姜海濤的桌椅“腐蝕”。他一邊跪坐到一旁，一邊說：“這次為了打探消息，他花了不少心思，特意為我們準備了一些酒肉。彭戌後來悄悄告訴我們，從來沒有商人受到過這樣的禮遇。關於胡城裏的事，以前那些說法他顯然都聽說過了，但不完全相信，差點把我問倒。最後我只好推說自己當時不在胡城，市井裏的流言他更清楚。”卞舒指了指姜海濤。
“哦？他這麼難對付？”養敖轉頭看向姜海濤。“是啊。我只好把咱們準備的最後一招搬出來了，說吳國可能悄悄派兵來了。看錶情，特別是他弟弟的，他們倆對這個說法應該比較相信。還有弩，他們問過兩次，我們都說沒見過。這弩的秘密今後很難完全保住啊。”
“那可沒辦法，除非我們不用。那，海濤，你對這個屈彌還有什麼看法？”“比羋午、子辛他們難對付多了。那個屈尨也要比巫審強點，看着挺勇猛的，但不像巫審那麼莽撞。他好像很聽他哥哥的話，是吧，卞舒？”
看卞舒點了點頭，姜海濤接著說：“他們一看就是哥倆，都是方臉。屈彌好像總是半睜着眼睛，不過一說到關鍵地方，眼睛就睜大些了，一看就比巫審聰明多了。如果是他帶軍，不太好打。迷惑他，讓他小心翼翼，反倒更容易。”
養敖點了點頭：“我看也是。”看到卞舒和姜海濤疑惑地看着他，養敖說：“我們也沒閑着，去附近轉了轉。聽說有些工匠在給楚軍士卒們造新東西，從胡國學來的。”姜海濤立刻瞪大了眼：“不是弩吧？還有拋石車。”“我想應該不是。拋石車楚軍根本沒見到，就算見過它拋出石頭的，也是進城的那些，都沒逃回來。大概是懸戶，還有坐候樓、移動的木角樓，它們都在城牆上出現過好幾天。如果這樣，說明屈彌很聰明，也很謹慎。卞舒，你今晚不是還要見彭戌嗎，再打聽打聽這裏的工匠們最近干過些什麼。不過小心點，別讓彭戌懷疑，打聽不出來也沒關係。”
“好的，我會注意。”卞舒說完后，姜海濤立刻補充道：“將軍，我想明日動身去直轅，路上讓養慶他們別勘測了，大家裝作正常的商隊。屈彌也許會派人跟蹤我們。”“哦？為什麼？”“屈彌提到，今後如果我們能告訴他更多有關胡城的消息，他能少收一些稅。小理看來他也想發展一些間諜。卞舒，你可以當個雙面間諜啊。”
“什麼意思？”卞舒看向姜海濤。“簡單的說，就是讓屈彌以為你是他的間諜，相信你告訴他的消息。可實際上，你是在幫我們，告訴他的消息都是假的，或者我們想告訴他的。算了，這個以後慢慢解釋。你是不是該出去做生意了，別讓人懷疑。”
卞舒站起身：“我帶幾個人去把絲綢再賣一點。你們呢？是不是要整理地圖？”看倆人點頭，卞舒走向房門：“我把養慶、黑子他們叫過來。”
看着房門關上，養敖說：“你擔心屈彌派人跟蹤我們，會嗎？要知道，你給公子、歸梁出的那些主意，還有卞舒他們現在乾的這些事情，可從來沒人干過。”“不至於吧？難道現在沒有間諜？”“不能說完全沒有。過去我們也會找一些商人打聽楚吳等國的事情，必要時也會派人去楚國看一看。可像你提出的這樣，專門派人到這些地方打聽消息，還建立什麼‘據點’，定期傳送‘情報’，跟蹤楚國貴族將領，看他們喜歡什麼，這些事情，肯定沒人干過。說實話，我連想都沒想到過。”
姜海濤一想，好像還真是這樣。“還是小心點好。萬一屈彌想到了，派人看到養慶他們乾的事，可就麻煩。這可是在楚國，來個幾百士卒，我們就只能逃跑。”養敖聽后覺得也是，於是點了點頭：“那你說怎麼辦？”“反跟蹤嘛，很簡單。”
第二天，養敖、姜海濤他們跟着卞舒離開了大隧，沿大路返回到山谷北側。卞舒留下了兩輛車和四個僕役，表面上是再採購點東西運回胡國，實際上是繼續打探一些消息，物色一些可以收買的楚人。
半路上，姜海濤讓黑子帶了兩個人悄悄隱蔽到路旁，觀察一會，商隊在前面兩公里處等他們。如此反覆三次后，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姜海濤這才確信，屈彌他們對於“情報戰”、“間諜戰”的認識水平還沒有達到自己那樣的高度。
到達基本平緩的地勢后，他們通過一座木橋跨過黃水，沿着山脈向西走，前往下一個楚軍據點，直轅。［注0401］
直轅和大隧有點像，也在一個山谷之中。但它在山谷的入口處，東南兩面是一條比黃水略小的河，竹竿河。竹竿河在這一帶基本呈直角，從山谷里出來后彎向東，然後在一個山丘前拐向北。直轅城就在這個直角中，按照姜海濤的理解，大概是河床沖積而成的平原。因為地勢開闊，所以它要比大隧城稍大一些，600多米見方，城牆距離竹竿河大約300米。城樓、角樓、護城河、裾，這些基本防禦措施都有。不過它的角樓要比大隧稍微好點，有個簡單的木板屋頂。護城河也稍微寬點，有10米，在西南、東北角與竹竿河連通。
姜海濤他們通過一座木橋后，從北門進入直轅。這裏居然有個小城闕，弔橋繩索就連在城闕頂端的高台上。城門是雙門洞。直轅城內的佈局也和大隧差不多，但普通百姓和商人更多。畢竟這周圍有更多的田地、村莊。
卞舒等人在城內的活動與在大隧的差不多，先把一張弓、一把劍賣給了一名楚軍旅帥，然後見到了直轅的守將，巫啟魴。看到巫審的兩塊玉佩，這傢伙當時就站了起來，幾乎是暴跳如雷。卞舒和姜海濤都嚇了一跳，幸好這傢伙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巫啟魴顯然不如屈彌細心、冷靜，在買下玉佩后並沒有詢問胡城戰役的經過，也沒有詢問胡城內的情況，而是打聽巫審的近況。卞舒含糊地告訴他：自己聽說巫審只是被關押起來，應該沒有遭到什麼虐待。怕惹怒對方，他又補充了幾句，說這些玉佩也是在楚軍大營里繳獲的，自己和賣玉佩的胡軍卒長都不知道這是巫審的。
最後巫啟魴的態度突然好轉，詢問卞舒是否能帶封信給巫審。卞舒愣了一下，悄悄看了姜海濤一眼，然後答應下來。信寫在綢子上，沒什麼特殊的，只是詢問巫審近況如何，還說自己正在催促家裏人贖他回來。
姜海濤和養敖、卞舒等人對着這封信反覆討論半天，最後確定巫啟魴確實是個心計不深的人。
得出這個結論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是養敖等人在城裏的“閑逛”很順利。他們碰到不少楚軍士卒，拐彎抹角地打聽到不少消息。比如他們的訓練不像屈彌的手下那麼嚴謹，但很嚴格；巫啟魴和幾位旅帥都是勇猛之士，士卒們都很信服；這個師里弓箭手相對較少，只有500多人，另外2000人都是用短劍、木盾、戟和長劍等長短兵器。
巫啟魴似乎不像屈彌那樣重視守城器械。這也難怪，因為直轅的前面還有沂城、息城、大隧等面對晉、吳、胡、蔡等國，受到對方攻擊的可能性實在很小。
呆了一整天後，卞舒他們又打聽到一點消息。原來駐守這裏的羋仲嶠帶着他的士卒回去了。不過也有楚人對此有點疑惑，因為按照輪換規律，似乎沒必要把4000來人全換回去。養敖聽后讓卞舒又打聽了一下，確定羋仲嶠沒有率軍去息城，肯定是往南走了，這才放心一些。
第二天，卞舒照例留下幾個人熟悉這裏的情況，自己則帶着養敖他們前往息城。出城時，不知道算有幸還是不幸，他們碰到了三輛出城巡邏的戰車。
說有幸，是因為大家有機會仔細觀察了這裏的戰車部隊，並且發現了一個新情況——車上甲士們都持有一種裝了三把戈頭的戟。
［注0401］：根據某些書籍上的配圖，直轅在大隧的南方偏東，似乎在一條路線上。我當初查找資料時不夠全，因此把冥呃、直轅、大隧一字排開在大別山和桐柏山之間，只能將錯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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